樊於期正准备回甘泉宫里看看嬴政的情况,忽而望见殿前方不远处有一抹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姬丹,不禁诧异:“太子丹殿下夤夜来此,所为何事?王上已经歇息了。”
姬丹打着灯笼,看了一眼殿内透出的烛光,心中早已有了数,索性开门见山,言辞颇为急切:“阿政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樊於期一怔,紧接着以一种提防和审视的目光盯着面前之人:“敢问太子丹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阿政现在情况如何,我真的很着急!”
樊於期看她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于是也卸下了一些防备:“医丞已经来过,说是急火攻心引起气血淤滞。汤药也服下了,不过人还没醒。”
话到这儿,樊於期便没再讲下去,毕竟嬴政生病的细节不能透露太多,即使对方是嬴政心中特殊的人。
没想到的是他不说,姬丹也并未多问,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交给樊於期,说道:“此乃‘凝香丸’,是燕国王室的秘药,用以理气化瘀、养元固本效果最佳。瓶子里共有九粒丸药,你每天喂他吃一粒,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樊於期接过那药瓶,瓶身触手之时便觉凉意森森,周遭还萦绕着一股奇异冷香,仿佛握着一小块散发着香气的冰。
姬丹见他眼神飘忽,似有犹疑,便又加了一句:“你若起疑,大可以让医丞进行查验。”
被说中心思的樊於期顿时有些窘然,想解释却又觉得反而越描越黑,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却只看见对方提着灯转身离去的背影。
讪讪地拿着药回到了殿中,这下樊於期是真的犹豫不决了。
虽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确实不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做一回小人,毕竟事关嬴政,自己怎样倒无足轻重。
不多时,夏无且提着药箱来到了甘泉宫内,每隔一个半时辰他便会来此为嬴政施一次针,樊於期正好让他看看姬丹给的药。
夏无且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丸药,放于鼻下轻轻嗅了嗅,当即大惊:“冰莲草!下官斗胆问樊大人,此药从何而来?”
樊於期以为药有问题,内心不免紧张,可又不能直接说出实情,便只好半真半假道:“这药是很久以前一个燕国的朋友送给我的,我一向身强体健从不服药,便一直留存到现在。怎么,此药可是有不妥之处?”
嘴上问话的语气虽平静,但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正思量着那燕太子丹果真大胆,以为那样说了他就不会真找人查验么,却见夏无且摇摇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惊喜与兴奋:“并无不妥。冰莲草乃是养元气、解百毒的绝佳之物,入药不光可强身健体,祛病延年,还有固本驻颜之功效……”
“夏医官的意思是,这药没问题?”听着对方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樊於期愣了半天才堪堪抓住了重点。
“当然没问题,这可是世间难觅的珍品呐!冰莲草生长于极北之地,十年间堪堪开一次花,是以极为珍稀难得,因而被称为‘仙草’。下官的师父乃扁鹊后人,一生行医救人游走八方,却也只在古医书的残卷中见过相关记载,下官自己少时偶然流落于东胡人的领地,在他们大巫师那里见过风干的冰莲草,但也只有一株而已。这瓶药共九粒,至少需要九味冰莲,又佐以百年以上的人参、灵芝、鹿茸等珍贵材料入药……樊大人,您这位朋友将如此珍贵之物相赠,可见对您当真是赤诚相待、毫无保留!”
夏无且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樊於期的意料,他原以为姬丹送来的东西就算没问题,也不过是些寻常的贵重药材配制而成的滋补品,却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珍稀罕见的冰莲草,又联想起姬丹之前主动提出如不放心可让太医查验,可见对方虽为女流之辈,然则光明磊落、心胸坦荡,立于浊世亦不变其光风霁月、铮铮风骨,而自己那些小人想法着实让人汗颜。
夏无且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樊於期压下心绪,言归正传:“既是如此珍贵的药草,可否让王上服用?”
“那就再好不过了,下官要说的正是这个!王上此次染病虽说乃急火攻心所致,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底子虚,宫中虽不缺补药,可每个人身体状况皆不尽相同,且按药理来说,本身就有虚不受补的道理,若妄加服食大补之物无异于滥用虎狼之药,反倒会起反效果。这丸药的匹配精准适量,用来温补调养最佳!”
樊於期眉头终于舒展开,让夏无且尽快下去准备。
想到之前自己对姬丹的各种怀疑,此刻,他心中真的是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