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赵之战自秦国出兵伊始, 到赵国割让上党,再到秦国获胜, 共耗时三年有余。
经此一战,赵国元气大伤,精锐损失殆尽,再无力与秦国全方位抗衡。
长平之战后又三年,秦军乘胜追击,兵分三路东夺武安、西取皮牢、北占太原,意图一鼓作气灭赵吞韩,邯郸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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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儿,政儿……”一名高挑美艳的女子提着菜篮子, 站在街边举目四望, 脸上写满了焦急。
虽说是少妇的打扮, 但她那姣好的五官犹带着几分少女的清纯明丽, 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值青春正好, 芳华曼妙。
少妇正心急如焚, 蓦然被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扯了扯衣袖,她一低头, 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将孩子搂进怀里:“政儿,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娘亲差点急死了!”
孩子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小声嘟囔, 目光里带着恳求:“娘亲,我想要那个……”
少妇一摸兜里所剩无几的银钱, 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 抚了抚孩子的发顶:“娘亲没有带够钱, 下次再买,好不好?”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政儿乖,父亲给你买。”
琉烟转过身,见是子楚,眉梢微微一蹙:“你出来做什么?赶快回去,莫叫人给认出来了。”
自长平一役后,子楚为求自保不得不深居简出,局势紧张时,连吕不韦都被迫关停了数家在邯郸的店铺。
尽管已经过了三年,然而彻骨的仇恨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弭淡去,时至今日,子楚依然如履薄冰,不敢堂而皇之上街赶集。
“我乔装了一下,应该没人认得出来。刚刚去了一趟采蝶轩,给你买了几盒胭脂……”子楚笑呵呵从衣服里拿出脂粉盒子塞进妻子的掌心里,又牵起儿子的小手,笑呵呵劝说着,“孩子想吃糖葫芦,你给他买一串就是了,才几个钱。”
琉烟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不太高兴:“你是不持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如今邯郸的物价都快窜上天了,昨儿个麦子还是三贯钱一袋,今早就涨到了四贯。我带了整整一兜银子,结果只买了这么点。”
见妻子丝毫不领这个情,子楚也不生气,瞅了一眼菜篮子,只见里头还有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不禁睁大了眼睛:“还买了鱼?”
琉烟偏过头,嗫嚅道:“政儿正在长身体,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谢谢你,慕华。是我无能,让你和政儿受累了。”想起妻儿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牵连,子楚内心很是过意不去。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秦军眼看着就要攻下邯郸,到那时他便可名正言顺地带着妻儿回到咸阳,与母亲团聚。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重了些,毕竟对方是她的夫君,更何况又没做错什么……指尖捏着胭脂盒边缘的棱角,半晌后,琉烟才嘀咕了句:“与其乱花钱买这些东西,倒不如省下来多购些米面盐巴……”
“我想让夫人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叫乱花钱?再说了,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采蝶轩的香粉吗?”
“那是以前,现在物价飞涨,一盒胭脂抵半斤多口粮呢……”望着妻子那张絮絮叨叨的小嘴,子楚恍然间感觉,若他们俩只是一对寻常夫妻似乎也不错。
吕不韦晌午要过来一趟,说有要事相商,子楚便又给了琉烟一些碎银,让她尽管拿去花,另外多备些肉食荤腥什么的。
“哪里又得了这么多钱?”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琉烟疑惑道。
子楚笑道:“当然是吕先生给的。”
琉烟皱着眉,似是不太高兴:“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要总给人添麻烦。”说完,提着篮子朝街东的集市走去。
看时辰还早,子楚便抱着孩子在街上多逛了一会儿,买了政儿爱吃的糖葫芦和蜜枣,父子俩开开心心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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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登门时子楚尚未回府,琉烟在灶房里忙活午膳,明月与清风于一旁打下手。
“牛尾多炖一会,一定要炖得软烂入味,出锅时记得淋上酸甜的酱汁,晾一会再盛上来装盘,如此口感才最好。河鱼要清蒸、不要红烧。还有,炙羊肉别做了,把你们之前剥好的虾仁拿给我……”琉烟边说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
两个侍婢面面相觑,明月不解地嘀咕了两句:“可是,公子并不喜欢酸甜的口味啊……而且炙羊肉不是公子平常最爱吃的一道菜吗?”
琉烟有些不耐烦:“让你们打个下手,怎么这么多话?!”
婢女们不敢多嘴,立刻低头照做不误。
远远注视着那围着锅台打转的纤瘦人影,吕不韦敛了眉目,默默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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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子楚方才带着儿子姗姗来迟。
政儿吃了好些零嘴,肚子鼓鼓的不觉得饿,琉烟一边絮叨一边接过孩子,抱着去后院玩耍。
“这些都是慕华做的。来,老吕,尝尝看她的手艺如何。”两人皆是莫逆之交,自是省去了那些礼节客套,子楚因身体缘故不宜饮酒,便让对方随意。
虾丸滑嫩,鱼肉鲜美……吕不韦饮食一向清淡,不喜牛羊肉,却对鱼虾河鲜情有独钟,而眼前的饭菜无一不是遵从他的口味。
“怎么样,慕华的厨艺不错吧?”
“甚好,公子好福气。”望着子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显摆与得意的小眼神,吕不韦由着赞叹的同时,心中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羡慕。
稚子在怀,娇妻在侧,每一天都过得平淡而舒心……如果当初不曾踏出那一步,那么眼下这便是自己唾手可得的生活了。
“你今天找我有何事?”二人各自用膳片刻,子楚忍不住问了句。
吕不韦闻言,随即用方巾擦了擦嘴,从袖中掏出一卷布帛递了过去:“前线传来的最新战报,我动了些手段搞到的。”
子楚抖开布帛一看,不禁脸色大变:“秦军大败?怎么会这样!”
“范雎从中作梗,加之秦王灭赵心切、一意孤行,未能听从白起的建议。”
子楚咬着下唇,掌心不由自主地将布料揉成皱巴巴的一团:“祖父半辈子处于宣太后的压制之下,独揽大权后极少听得进旁人的意见。武安君军功卓著、威望甚高,为人又刚正不阿,是以朝堂上眼红者众多,难免不被小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邯郸打输了,只怕他在朝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