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对于徐皓的反驳不置可否,仍然是笑眯眯的,那语气就跟小时候摸徐皓的脑袋瓜,盼着徐皓长大一样,奶奶自顾自念叨着,“以后谁嫁给我们皓皓,谁就有福气喽。”
徐皓感觉小时候奶奶家那股子吃饭前的胰子味又冒了出来,再看看奶奶,好像比印象里又苍老了一点,以前奶奶还能夹杂着几根灰黑的头发,如今一看,竟然全白了,那脸上褶子像是麦地里犁翻的黑沃土壤,只是笑眯眯的神情几十年也没怎么变样。
徐皓问,“奶,你说我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好啊?”
奶奶捋着手上的褶皱皮子,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你们娃娃主意多得很,奶奶哪能给你做主呀。奶奶没上过学,不识字,以前跟你爷爷呀都是家里说下的亲。但奶奶知道什么样的人好,以前闹饥荒,你爷跟着人家出去挖树皮,挖草根,粮食省出来,都给家里,养活了你爸、你姑,你爷自己瘦的像个烟杆子,动不动饿晕在地里,回来不肯说苦。你爷没福气,早早地去了,但咱老徐家的男人都是好样的。你爸,你,你爷,脾气像呀,真像。奶奶不盼你以后娶个多漂亮的女人,奶只盼着以后能找个真心体己你的,大小事跟你一起担着,不委屈你。一个人要是想拿你当宝呀,最舍不得的东西在你面前都舍得。”
徐皓思绪跟着奶奶碎碎平平的念叨纷飞开来,渐渐有些惆怅。徐皓爷爷在徐皓出生之前就因为矿难去世了,徐皓只在照片里见过爷爷,身材偏瘦,穿着中山装一脸严肃地坐在凳子上照相。然后又想爷爷奶奶这段感情,早些年包办婚姻,奶奶虽然没说俩人感情有多深厚,但这么多年回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爷爷曾把她当个宝。这世界上估计没人会比奶奶更遗憾爷爷没能赶上徐家的好时候了。
然后徐皓又想到自己。他这辈子对于自己的感情规划,一直秉承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美国留学期间,徐皓谈过三个女朋友,两个和平分手,一个在分手的时候甩了自己一巴掌,给的理由她是感觉徐皓跟她谈恋爱还没有养一条狗来的用心。对此徐皓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自打重生之后,不知是后遗症还是怎的,徐皓几乎完全丧失了关于爱情的感性触觉。换句话说,他丧失了对他人心动的能力,只留下了一点本能的性冲动,然而单纯发泄性欲又会让徐皓觉得非常虚无且浪费时间。对于徐皓而言,他不需要人陪,自己可以过得很好,也没有打算非要组建一个家庭互相迁就生活。毫不夸张地讲,有时候徐皓看女人,会觉得跟看一个男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徐皓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恋爱、做爱、结婚,遇见了就谈,不合适就分,实在不行就离,都无所谓。
徐皓送奶奶回家,王姨出来接人。再从奶奶家出来的时候,徐皓收到一条何富生的信息。内容是再过俩月有一个规模挺大的拍卖会,问徐皓去不去。
难得何富生还愿意再跟徐皓有来往,徐皓打字应下,回复一定去。
信息刚发出去,又弹出来闫泽的一条微信。
闫泽:什么时候回来?
徐皓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徐皓没由来想起上辈子他跟闫泽去大堡礁跳伞的那一天。
从飞机上往下看,海岸线圈起来的水域如同一个魔幻玻璃球,近15000英尺的高空自由落体60秒,狂风把脸都刮变形了,那极限感觉真跟要死一样。
即使在跳伞之前已经经历过非常严格的高空跳伞培训,徐皓仍然感觉又紧张又刺激,肾上腺素飙升。闫泽显然感觉也类同,在舱口大开的飞机上,俩人没交流,但彼此看一眼就知道两人眼睛里面都闪烁着极其相似且濒临生命极限的火焰。
然后,徐皓透过护目镜,看见闫泽扯了个笑。
桀骜不驯的笑容,在狂风大作的高空上,显得异常张扬且耀目。
闫泽背着降落伞转身,缓慢地嚣张地伸展开双臂,他双眼看着徐皓,背对烟蓝色的大地和海洋,率先仰面倒下去。
徐皓晚一步,于撕裂的空气中,隐约听见闫泽对着苍穹和虹光大喊,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一并吼干净,“操,死一块,死就死!”
第45章
徐皓在山西待了大半个月,后来又周转去了b市,主要任务就是捋他爹公司那摊烂账。
资产转移是个费时费力的活,但掐掉财务上有风险的尾巴并不很难,无非就是多交点税,多赔点钱,再不然,就是留好帐,做敏感交易捆绑。
徐皓为了不让他爹日后吃牢狱官司,这几年准备可算是做够了本,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做法比较隐晦。公司那几个高层见账务流水出多进少,只当少东家在胡闹,忍无可忍联名告到老板那里去,老板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甚至撒手不管了,一度让手底下人认为这公司迟早要倒。
徐皓再回s市的时候,已入深秋。
徐皓打车到家,正拿钥匙开门,一个电话打进来。
徐皓没看来电显示,接起来,对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徐先生?”
徐皓开门进去,问,“哪位?”
对面轻轻笑了一下,“是我,林潇。我们一起吃过饭的,你还记得我么?”
徐皓眉头皱起来,他不记得他有给过林潇自己的手机号,“林小姐你好,有什么事吗?”
林萧那边柔柔气气地说,“是这样的,杉琪明晚有个party,想邀请你来,你一定一定要抽出时间呀。”
徐皓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那天吃饭薛杉琪倒是有跟徐皓互留电话。薛司令的千金亲自开口要电话,徐皓哪能不给啊,谁知道还有这么多麻烦后事。徐皓说,“林小姐不好意思,我这两天真的太忙了,劳烦你帮我带个话,谢谢薛小姐这么赏脸,我这次我就先……”
话没说话,那边话音一转,换了个女人的声音,说,“徐皓啊。”
徐皓叹了口气,笑,“薛小姐。”
薛杉琪那边说,“我不管啊,你现在就算在美国明天也得给我飞回来。闫泽不来,你也不来,你兄弟俩是在玩什么人间蒸发吗?”
徐皓语气犹豫,“额……”
薛杉琪打断徐皓的话,继续道,“别额不额的了,我薛杉琪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你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皓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下,“哪儿能啊,去去去。”
薛杉琪娇笑两声,“记得收拾帅点,我给你找个漂亮的女伴。”
说罢,挂了电话。
徐皓拿着电话特无力,心想这个薛杉琪在某种程度倒是跟闫泽挺像,性格强势,完全不听别人说什么。
然后想到闫泽,徐皓这大半个月几乎没跟闫泽说上几句人话。
首先徐皓这段时间确实很忙,这是主要的。其次徐皓也真不知道该跟闫泽说点什么,微信好几天不回,电话打过来,徐皓说话也挺敷衍,结果没说两句,那边就得跟他吵起来,吵到最后那边开始摔电话。
唉,都什么脾气啊。
头疼。
不过闫泽不来这party倒让徐皓松了口气,要不然指着现在这情况,俩人见面说不定得当场打起来。
徐皓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打扮的。一套黑西装,头发随便抓两下,他只想赶紧对付完了赶紧回家。
party组织在临近城市的一个非常偏远的郊区,徐皓开车两个半小时过去,看见一片庄园。
房子建得很好看,偏欧式田园风格,一大片私人领地里有花园有菜地,还有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