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邬从霜想稍微对他们家好一些,一是陆后临一家着实可怜;二是因为林元晏。她与林元晏一世夫妻,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他对她也是真心相待,她希望陆后临或多或少能少惹林府的麻烦。
林元晏病逝的早,她希望他死的时候林府能是好好的,让林元晏安安心心的走。
这样想着,她出了林府后,便先去了菜市口,准备拿自己的钱买一些东西为陆后临他们家补上。
现在最紧缺的,自然是米粮,林家给的那点例份,根本不够他们填饱肚子。
邬从霜到了菜市口,正准备进一家米粮店买米,却不料一个青年从里面被人推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她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倒在地上的这个青年身形有些瘦弱,衣着半旧,不过容貌却清朗俊美……不知怎的,邬从霜看着有些眼熟。
啊,是那天她从双佛寺赶回来时在街上撞到的人!
她记得自己之后还回去找过两回,想要补偿药钱,却一直没见到他。
米粮店里窜出来一个店小厮,扑头盖面的朝着地上青年骂道:“上个月的钱还没还清,这个月又想要赊米,穷疯了吧?!滚,上个月的钱若是再不结清,日后我就送你去报官!”
“还读书人呢,穷成这样读什么书。”
小厮骂骂咧咧的重新回了店内,地上的青年苍白着一张脸,目光沉了沉,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动作儒雅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
他准备离去,却被边上的邬从霜喊住了:“等等。”
邬从霜上前一步:“你还记得我吗?那天在街上,我匆匆行走撞上了你,弄散了你的药。我后来回去找过你,但你已经不在了。”
青年抬起头,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眸。
在看清邬从霜的脸后,他微微垂了一下眼帘:“记得。”
“太好了,我就怕找不见你。”邬从霜立刻从钱袋里取出了钱,递给他,“这是之前赔偿给你的药钱,那天我走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钱,真的很抱歉。”
青年微微握了一下手,他挺直着后背,摆了摆手:“不必,那日的药我重新拾起后已经用了。”
他说完,像是大概知道邬从霜为什么来找她,从袖中取出了那天被她押在他这里的鎏金簪:“这是姑娘之物,现在物归原主。”
邬从霜一怔。从刚才店小厮的对话来看,他应该是很缺钱才是,连买粮的钱都不够,但他却没有当了这支簪子换取钱财,反而还一直帮她保管着。
她接过簪子,忽然对他道:“你等会儿可否帮我一个忙?”
青年有些诧异:“什么?”
“我要在这里买一斗米,但我一个人怕拎不动。你能不能帮帮我。当然不是白帮的,我给你一升米作为帮工钱,好不好?”
邬从霜说完,目光真挚的看着那青年。
青年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应。
邬从霜见他不应,又连忙道:“你如果不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米运回去了,我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一副可怜的样子,那青年终于被说动,沉默半晌后,生硬的回出一个字:“好。”
就这样,邬从霜进了米粮店买了一斗米,又让店小厮单独装了一升米出来,将这些东西都交给青年,让他帮忙搬运。
青年实在瘦弱,一斗米背在他身上几乎将他压弯了腰。
邬从霜连忙上前一步站到他背后,轻轻托起了米袋。青年抓着米袋的手微微一紧,她其实有些察觉,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米背了起来。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街道上走着,邬从霜并没有准备真的让这青年背太久,她在走过三条街之后就表示到地方了,将米卸了下来。把那一升米递给了他:“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青年伸出纤细的手,把那升米接了过去。
邬从霜与青年道了别,她拖着米佯装进了边上一户人家的后院里,等看到外面的青年离开之后,又从后院里出来,叫了一个挑夫,重新运着米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那原本应该离去的青年从对面的巷子里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抱着那一升小袋米,怔怔看着远处离去的女子背影。
他知道,她是为了让他收下这袋米,才如此说的。
……
邬从霜将例份和一斗米送到废宅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子伛偻着背,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凳上洗着衣服。
宅院里是空空的,没有其他人,那这个女人必然就是那个外室了。
她立刻上前,恭敬的朝着女人躬身行礼:“陆夫人。”
女人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停住,她扭转身。
这是一个年过四十但依旧温润如玉的女子,她的五官漂亮精致,面色清瘦,眼角有几道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是林府过来的。”邬从霜说道。她上前,将包裹在帕里的银钱递了上去:“这是这个月的例份。
女人缓缓抬起手,将银钱接过,似乎觉得数目有些不对,她眼睛微微睁大:“比上个月……多了一些。”
“是二少爷添置的。”邬从霜希望陆后临不要对林府抱有太大敌意,至少能够记得林元晏的好,让他在病逝前能够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他还让我从林府带来了一袋子米,就在屋外头放着。”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这可如何使得……大夫人知道吗?”
“大夫人最疼二少爷,无论二少爷做什么,大夫人都是支持的。”邬从霜脸不红心不跳的赶紧撤了一个谎。
“那就好,那就好。姑娘,你辛苦来一趟,一定累了吧。我去屋里给你倒杯茶来,”女人直起身擦拭了一下手就要进屋去,怎料才迈开脚就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幸亏邬从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陆夫人,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