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教授抿紧嘴唇,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趁着助理去拿协议,谢风华给老谢打了个电话。
老谢很快接通了,问:”闺女,事都解决了吗?”
“解决了,老李把作案经过全交代了,格非这下终于可以瞑目。”
“那你快回来,菜都给你收冰箱里。”
“爸,我还不能回去,对不起啊,“谢风华忽然间就眼眶润湿,哑声说,“我还得去接书南。”
“那你赶紧接他去,接了一道回来,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谢风华想了想说,”爸,忙完这件事,我就好好陪陪您,您不是想买进口鱼竿吗,我给您买去。”
“哟,这是打那来的突发孝心啊,”老谢笑呵呵地,“那必须不能用一根鱼竿糊弄我,必须得全套进口钓鱼设备才行。”
谢风华立即回嘴:“别给三分颜色上大红啊。”
“你的孝心就值一根钓鱼竿啊?”
“有就不错了,知足吧您哪。”
老谢哈哈低笑:“行了不贫了,忙完了快点回家,爸爸等你。”
谢风华沉默了一会才说:“好。”
她挂了电话,抬头对黎教授示意可以开始了。助理很快把协议拿过来,在她签字之前,王巩教授又走了过来,一把将手按在纸上。
黎教授想说什么,被他狠狠瞪了回去,谢风华笑了,说:“您要是来劝我别签,可能不行。”
“再给你五分钟考虑。”王巩说,”不要一时冲动,你大概率是救不了他还得搭上自己。“
“没事,”谢风华从他手底下抽出协议,看了看便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签一边说,”书南等我呢,这是我该做的。”
王巩教授瞪着她,渐渐松弛了脸部的严肃,有些无奈松了手。
第48章
进入实验舱的时候,谢风华与高书南并排躺着。
这样近距离看他的脸,在他成年后还是第一次。
谢风华忽然发现,原来高书南长大后脸型拉长,下颌鼻梁的线条仿佛斧劈一样凌厉,所以他不说话时总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但现在躺在这,面容平静,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仿佛入睡的蝴蝶翅膀一样,有风时也许会微微轻颤。
很多年前,谢风华也曾这样长久地注视过他的睡颜,那时他身体单薄,只长个不长肉,手长脚长。白天跟刺猬似的,一副看谁都像在说“鱼唇的人类”的表情,要么不说话,一说话保准噎死人。
然而在某些夜晚,附骨之疽一般的噩梦会纠缠着他,直到他大汗淋漓,挣扎良久却依然无法自行挣脱。每当那种时候,谢风华就负责摇醒他,再帮他擦汗,守着他直到他继续入睡。
刚开始小高同学不是没推开她,让她别多管闲事,少来打扰他睡觉,但谢风华全当他小孩子瞎胡闹,甭管他说什么,谢风华只翘着二郎腿,就坐他床头看着他作。
小高骂骂咧咧半天见她自岿然不动,更加烦躁起来,不耐烦地捶床板:“你走哇,没见过帅哥啊,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谢风华嗤笑:”就你这小破孩还帅哥,还男女有别,你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
小高被她气得要死,口不择言:“你眼神不行可以捐了,我可是系草,不对,院草懂吗?”
“管你什么草,再吵吵嚷嚷不睡觉,姐姐就让你知道草为什么这么绿,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谢风华假装撸袖子,“赶紧给我闭眼,睡觉!”
小高翻身说:”你在这我睡不着。“
谢风华啪的一下关了灯。
小高身体微微一抖:”你关灯我也睡不着!“
“放心,”谢风华声音放柔,“我就在这,哪也不去,就守着你。“
“稀罕,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行行,你不是三岁,你六岁,”谢风华笑眯眯说,“高书南小盆友,再不睡觉,我要给你唱催眠曲了哦。”
小高呆了呆,闷闷地把被子拉到头顶,骂了一句:”神经病。“
“睡吧,乖。”
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发现小高同学睡着的时候模样不知比醒来可爱多少倍,乖巧安宁,仿佛无忧无虑,要不是他觉太轻,睡着太难,稍微有点动静又会醒来,谢风华都想偷偷拍几张照片留底。
时隔多年,往事如烟,她忽然有种人生拐了一个大弯,又回到某个原点的感慨。她侧过脸,轻轻伸出手,拉住了高书南安静垂在身侧的手。
不知道闭上眼后会不会相遇,会以什么形式相遇,终之这一刻趁着能触摸到,先握住他的手不放再说。
高书南的手比她大了一截,关节摸上去居然挺硬。
“在陌生的地方,要拉紧我的手,”谢风华看着高书南轻声说,“你可不能先松开,你要敢先松开,就等着被我捶吧。”
“准备好了吗?”
实验舱顶端传来高平平的声音,不知为何,原本该平板无波的 ai 机械音,到了高平平这却总像能听出点情绪。
比如此刻,它像压抑着兴奋的小孩,生怕被人发现它的兴奋,又故意装的若无其事。
“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