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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2 / 2)

但哪怕是早上七点,路上也已经满是熙熙攘攘的工人等着去上班。

大部分都是三十岁朝上的中年人,他们穿着油腻腻的深蓝色工装,叼着烟满脸疲惫;也有十几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要更有活力一点,激动地谈论当下的一些实事;许多半大的小男孩本来就顽皮,在路上随意跑跳无人管教;偶尔有一两个稍微老态些的,混在队伍里,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这就是人间百态了。

段沫颜混迹于人群中,她戴着口罩,头发又剃成这样,经常会有人以奇怪的目光打量她。但一到7点半,街上立刻就少了一半的人。

工厂的锅炉烧起来,高高的烟囱大口大口往外排烟,不断有工人驾驶着运输车来来去去,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只要走到工厂附近,就能闻到那股特有的刺鼻气味,她怀疑自己的嗅觉都要失灵了,如果墨菲在这里恐怕也闻不出什么线索。

“又来一船,昨天卸那些货就叫我腰疼的不行。”一名工人抱怨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宝贝成那样,还不让用机械臂卸吊。”旁边有个人搭腔。

“真搞不懂,也许是有钱人的收藏吧,玻璃花瓶什么的。”

两人推着小车走远,段沫颜仔细听了一会,想了想朝工厂和湖泊连接的码头处走去。

但显然这片区域的监管要严的多,从大约一百多米的地方就开始用铁丝网拦了起来,上面缠满了倒刺。她无法靠近,只能在附近找地方埋伏。

码头人来人往,一艘巨大的货轮停泊着,和工厂里不同的是,这里有许多端着武器的领班徘徊,他们手里拿着一种特制的棍子,在几大出口处来回地走。

而他们监视着的,不光是外来人群,也有内部负责搬运、卸货的工人。每当有人触碰到货物,他们的眼睛就会像狼一样,寸步不离。

段沫颜存了心思要搞清楚这个城市儿童拐卖的现状,敛声屏气在工厂外的灌木丛蹲了一天,几乎要和环境融为一体。

而一墙之隔的工厂内,已经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

几个工人蹲坐在落满灰尘的组装车间,随便吃着些面包配咸菜,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只有贺南因旷工了几天,他需要加班将之前请假落下的业绩补回去,因此连中午的间隙,他都还在工作。

他所在的这条b级流水线主要负责组装小型机械,就是一种民用搬运型机甲的左边手臂,每一条手臂被组装出来后,都需要人工进行二次检验,试验关节是否稳固,有没有缺损的地方,机油输送管道是否畅通,这是枯燥乏味的活计,而贺南的工作就是如此。

他身上穿着皮质围裙,上面满是油渍,手上戴着一双厚厚的橡胶手套,贺南一次次地拧过机械臂上的螺丝,一遍遍检验气阀的稳固,仿佛一个机器人不知疲倦似的。

旁边,一个喝着廉价红酒的工人看着他道:“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能连续工作十个小时,我可撑不住。”

旁边人搭腔:“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有贺南。”

“他瞧着也不强壮啊,犀牛甲虫这么猛么?”犀牛甲虫是贺南父亲的基因天赋。

就在工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车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的高壮男人走了进来,他袖口撸起露出一片可怖的纹身,头发剃成几乎板寸,整个人魁梧凶狠。

“干,上一批出货的机械臂里面有条残次品,害的老子丢了这个月全满积分,要倒扣两百星币!”领班卢卡大步走来,一拳狠狠砸在墙面上,“30a面板上那么大个洞都没看到是眼瞎吗?是你们哪个检验的!滚出来!”

他一开口,旁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的工人们全都低下了头装鸵鸟,谁也不敢出声,生怕被麻烦缠上。

工厂的领班们积威甚重,卢卡又是其中那个较为暴力的,他一把抓住一个瘦小男人的领子,咬牙切齿:“费里,是不是你!就数你平时最喜欢偷懒!”

被抓住的男人瑟瑟发抖,连连摆手:“头儿,我冤枉啊,我一直都只检修机械气缸的!机械手臂不是我真不是我!”

卢卡哼了一声丢下费里,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瞬间蹿走,他凶猛的眼神又在其余工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到依然在工作的贺南身上,他对这一切仿佛听不见似的不为所动。

卢卡眯着眼一步步走进,上下打量少年:“你小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做的?”

贺南始终紧紧盯着面前机床上的工件,他双手捏着扳手不断拧动螺丝,声音又轻又低:“漏检残次品要扣除10%的工资,我没必要这么做,不是我干的。”

“你在跟谁说话?”卢卡心里的怒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他巨大的手掌猛地往贺南头上一拍,巨大的力道把少年整个人扇飞,砰一声撞在柱子上。

旁边的工人们齐齐发出了一声:嘶——

这不是领班们第一次动手打人了,贺南下意识抱住了头,但他依然感觉头晕目眩,一道暖流自嘴角渗出,他摇了摇头,双手扶着地面慢慢又爬起来。

“不管说几次我的话都是一样……不是我做的。”

“你大爷的!”卢卡眉头一皱,一把揪住少年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贺南双脚离地,表情痛苦,像一只断翅的小鸟。

“算了算了,卢卡你别生气,贺南这小子从不说谎的。”

“是啊是啊,他也不容易,一个人养一大家子呢,工作也一向认真。”旁边有看不下去的工人凑过来纷纷劝道。

“滚边去,不让他受罚你们来替他啊!”卢卡大声吼着,唾沫星子喷了别人一脸。

而面前的少年脸上除了痛苦,竟然毫无怯意,他抿紧了嘴一声不吭。

卢卡对着贺南的脸举起拳头,忽然,他看到一道浓郁的紫色在少年左眼中划过,很快又被凌乱的刘海挡住。

对上那只紫色的眼睛,他心中没来由的有了些许退意,卢卡迟疑了一秒钟,这时旁边的人已经将他拉住,七嘴八舌劝了起来。

“饶了他吧卢卡大哥,下午还要干活呢。”

“是啊是啊。”

卢卡咳嗽一声,阴狠狠恐吓道:“哼。今天先放过你一马,下次再让我抓到你漏检残次品,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放开贺南,后者双脚落地,抬手理了理衣领,过了会又一声不吭重新拿起了扳手工作。

卢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瞪了圈附近的工人,这才一步步离开车间。但他心里始终有点疑惑:贺老头是只虫子,这个贺家的小子按理说也只能是只臭虫子,他刚才怎么会忽然有点害怕?

一定是错觉!老子不可能害怕!

卢卡走后,刚才逃难的工友们全都凑了过来。

“贺南,你没事吧?”瘦小的费里递给他一张面巾纸,一脸关切,“你流血了!卢卡下手好狠!”

“他们这样的肉食动物,一直都喜欢动用暴力。”

“草,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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