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二月春风伴随着春雨,撒得魔界地宫一片新绿。
幽冥殿院子里花红柳绿,随风摇曳,一派欣欣向荣。
幽冥殿内药香萦绕,纱幔重重。春雨轻吻纱幔,揉弄满室旖旎缠绵。
午时三刻,洛冰河划开空间从若水殿回来,拨开阻隔倒春寒风的重重纱幔,再掀起床上帷幔,只见雕花拔步床——窝着一只鸡……
严格而言,那是一只白毛孔雀。
小鸡崽四平八稳的窝在魔尊御床之上,安静地守护着昏睡着的沈清秋。
沈清秋被洛冰河再次斩去左臂以后,便越发衰弱。沈清秋刚开始养伤的两月中,魔尊还没有发觉情况有多严重,只以为沈清秋新伤,所以总昏睡魇梦。
及至两月后,见沈清秋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魇梦不醒,哪怕洛冰河入梦把人带出魇梦,也无法让沈清秋清醒过来,不过是从这个噩梦滑向另一个噩梦,魔尊方觉惊惧惶恐。
小动物最通人性,最能分辨好歹善恶,不似世人为巧言令色所累。何况魔尊素向也没掩饰自己恶意,因而白毛小鸡崽对魔尊极其防备,只镇日守着沈清秋,等他醒来替自己洗澡擦干小翅膀、小爪爪。
小鸡崽子等了一天,又再等了一天,依旧没有等来擦翅膀的手。
过去两月里1沈清秋每天都要替它擦一次小翅膀、小爪爪。然而沈清秋已经两天没有醒来了。
小鸡崽子从沈清秋的身上嗅到死亡的腐烂气味。
灵兽寿命悠长,成长期也长。两个多月时间,凡间孔雀都要换去绒毛了,然而灵鸟孔雀却还是那副小鸡崽的样子。
它拒绝了如意小内侍替它擦翅膀的好意,自己仔细地用力地甩干身上的水,再在手帕上蹭蹭,把水汽蹭干。
然后叽叽叽地支使着如意小内侍,把干干净净的自己捧到沈清秋的床头窝着。
柠檬精洛魔尊自是不准小鸡崽侵占他的御床。
可是,连魔尊都无法把沈清秋从魇梦中拉出来,而小鸡崽子的“叽叽”叫唤,却能唤醒沈清秋的神智,让他分辨出现实和魇梦。小鸡崽子的叽叽叽屡次让魇梦惊怖而瑟瑟发抖的残躯,再次安稳地昏睡过去。
哪怕沈清秋依旧无法醒来,可是,至少他能分辨那是魇梦。
两害相权取其轻。洛冰河只得接受御床上多了一只鸡。
小鸡崽子成功登堂入室、上床筑窝。
沈清秋从两天的昏睡中醒来之时,看到小鸡崽窝在自己枕畔睡着了。回想起魇梦中唤醒自己的“叽叽”叫唤,沈清秋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听到声响的魔尊快步步入正殿,正好目睹了沈清秋那一抹浅笑——以及沈清秋看到自己时一瞬间紧缩的眼瞳和抿紧拉平的唇线。
洛冰河压下心头苦涩,只假装没看到沈清秋的抗拒戒备,上前讨好道:“弟子让绣女姑姑替小鸡崽缝了一个窝,以后便托赖它唤醒师尊了。”
两月多来洛冰河天天炖禽鸟汤,沈清秋如何不知他对小鸡崽的厌恶排挤?
“过去不是天天恐吓它么,怎么突然对它好了,还让它在你床头筑窝?”沈清秋心里忍不住想,洛冰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愿意妥协,对小鸡崽子好?
沈清秋清楚洛冰河两面三刀、满嘴谎言,他当初构陷污蔑自己的手段、嘴脸,无一不叫人心寒。可是沈清秋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再去试探相信他一次。
【再信他一次吧。最后一次吧。我时日无多了,他骗不了我什么的。】身体的衰败消磨了沈清秋的倔强,他已经疲惫得不愿分神去想,洛冰河曲意逢迎图谋的是什么。他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他就是耍弄于我,也戏耍不了多长时间了。
蓝光闪过洛冰河的眼眸,他忍住眼眶的热意、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搂紧沈清秋。
“我之前只是嫉妒师尊待它好。只要它能救助师尊,莫说是在床上筑窝,就是在御座上筑窝,我也马上给它递枝干树叶。”
沈清秋踌躇半刻,才犹豫着抬起唯一的右臂,环住紧紧抱住自己的魔尊,轻轻地在他后背拍打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