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并不好,脸色疲惫,眼睛下面团着乌青,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而此刻身上穿的黑色大衣衬的他人更为苍白。
两个人杵站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有个中年男人从旁边走过,撞了许西荣一下,甚至也没有道歉,步履匆匆地就离开了。
许西荣回过神,松开手,看着她手里的病历本,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来医院做什么?”
简艾白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恢复成平常云淡风轻的状态,挥了挥手里的病历本,说:“牙疼。”
许西荣点了点头。
简艾白问:“你呢?来医院看病?”
许西荣犹豫了下,道:“我妈身体不舒服,我陪她来检查一下。”
“哦。”简艾白的肩膀绷紧了下。
许西荣没发觉。
她定定看了他几秒,摆了摆手说:“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许西荣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简艾白在他的口袋处落了一眼,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下意识往前出来跨了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你……”
她被他拉着手臂,微微回过身来侧身看他,“你还有事儿?”
他看着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没发出声来。
他想问她的,你好不好?你最近还好吗?你想我吗?
言语在他的喉头翻滚数次,如哽难咽,他沉默了。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不如不问。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地不停,像是在提醒他,连她也在笑着提醒他:“你的电话在响。”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陈芳茹。
手指在屏幕上静了两秒,滑动了接听:“妈。”他开口的那一瞬间,他感觉他抓着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无声的挣开去。
他看着她,眼神依旧干净明亮,黑黑的,莹润得像珍珠奶茶里的珍珠。
就像从来没被她伤害过。
她也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淡淡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的波动,因为和面前这个人的重逢,她的心里自然而然溢出来的喜悦,以及不可得的叹息。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抱他一下。
也想告诉他,她很想他,想得几乎不能自已。
可是最后她只是抬手拢了一下头发,把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电话里陈芳茹在喊:“你下去交个钱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忘记带卡了?”
“我这就上去。”
“那我在门口等你啊,哎真是,人这么多……”
陈芳茹还说了些什么,许西荣等不及听清就挂断了。
简艾白:“你妈找你了吧?”
“嗯。”
“那你忙你的去吧,我先走了。”
简艾白转身往大厅走,步子急而快,甚至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隐进密集的人群里,而他没办法再拉住她的手。
许西荣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往缴费窗口走去。
***
医院大门口,简艾白站在花坛旁边长长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慌不择路逃出来的,连药都没取。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以为时间能把那些情愫消磨殆尽,可是当他用那双曜黑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居然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多想抱抱他啊,多想钻进他气息干净的怀里。
可是当听到陈芳茹来电时,她的心又像被抽干水分的橙,飞速地干瘪下去。
于是她落荒而逃,像惊弓之鸟。
简艾白有顷刻的失神,突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故事——掩耳盗铃。
她曾经就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捂住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不见,别人也听不见。
对她来说,许西荣就像她沉睡中的一个梦,干净,甜美。
她被他吸引,一意孤行地放任自己去跟他发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交集,她从来不去担忧任何前景,也不怕失去,因为她本就一无所有。
是陈芳茹一竿子敲醒了她的美梦。
是她自己一巴掌拍碎了她的美梦。
因为她太脏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她凭什么去玷污许西荣那样好的人?
简艾白回过神,把手里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病历本塞进包里,深吸了口气,拿出烟盒点了一根烟。
用火机拱手挡风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掌心被医疗卡硌出了一条深长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