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错换人生 第11节(2 / 2)
安然倒是很平静,这俩字她上辈子也没少被人骂。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俩字算是最大的恶意。但她相信,恶意不是来源于孩子,而是他们的家长,他们只是喜欢模仿大人那种暧昧的恶意。
“你傻啊,有回嘴的工夫,咋不把他们揍一顿?”
“我姥说不能还手,打坏了得赔医药费。”
“我有个既能痛快揍他们,又不用赔医药费的办法。”
“真的吗?”
安然揉了揉他硬硬的头发,“放心吧,过两天我试验给你看。”天气冷,出血也不多,一会儿就给自然止住了。
倒是铁蛋,歪着脑袋打量她,“你的文章,主席真的表扬你了吗?”
安然扬了扬牛皮纸信封,“告诉我,谁欺负傻杜鹃,我就念给你听。”
铁蛋瘪着嘴,终究是抵挡不住副主席的亲笔来信,半天憋出一句:“牛蛋他爸,好几次我看见,他总是抱着傻杜鹃。”
“怎么抱,像我抱小猫蛋这样吗?”刚问出口,安然就觉着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两个成年人抱在一起,能是什么事?
傻杜鹃傻杜鹃,说的就是姜德宝家大闺女,八岁那年一场高烧烧坏脑子,智商永远停留在八岁上。成年后也舍不得像农村其他智障女子一样随意打发嫁出去,姜德宝给她招了个瘸子女婿,小两口也挺争气,结婚一年就生下个健康聪明的男娃娃。
然而,谁也没想到,闹饥荒那年为了捞条鱼打牙祭,父子俩双双淹死在海子里。村里人对着傻杜鹃都说是小孩不懂事玩水让龙王请去做客了,过几天就回来。
她等啊等,盼啊盼,没盼回来儿子,下意识就把年龄差不多的铁蛋当成了儿子,村里孩子打他她就挡在前头,有吃的就分他一口。
铁蛋摇摇头,带着孩子的纯真,“他还会吃傻杜鹃的嘴巴,每吃一次,就给她两块饼子。”然后每次傻杜鹃都会悄悄分一块给他,让他不要告诉别人。
难怪他一会儿说傻杜鹃天天饿肚子,一会儿又说分饼子给他吃,貌似前后矛盾。可怜的傻杜鹃呀,有口吃的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满足,当然要把她的幸福和“儿子”分享。安然拳头硬了,又追问了几个细节,气得哟,差点就给当场升天。
“小姨,牛蛋他爸咱惹不起,他能打死一头牛哩,等我……等我有他那么大的时候,我就不怕他了。”
安然深呼吸,“放心,我过两天就送他升天。”
把手洗干净,郑重其事的拆开信封,那字,可真是漂亮,笔锋十分苍劲,每一个都像印刷出来的一样。老人家的字真就像他的为人一般,光明正大,开阔坦荡。
这一夜,包淑英和铁蛋在这样一封饱含热切希望、赞赏、鼓励的来信里安然入睡,就连小猫蛋都乖乖的没蹬被子。只有安然,心头总是充斥着一股酸楚与气愤,为这个年代,也为傻杜鹃这样的女孩子。
因为她也是最近才听妇女们说,傻杜鹃是因为流产给流死了的,大出血。
她的小猫蛋,上辈子跟着刘美芬,也不知道受没受过这样的欺负,如果被欺负了,她是多么无助?多么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
不过,接下来几天,包淑英又奇怪了,书记和队长每见她一次就得问一次:“你家小安同志怎么还不来帮忙算账?”
毕竟吃了人家半个猪头,老太太总觉着欠大队部,得多去帮忙心里才过意得去。而然然呢,无论她怎么劝,就每天老神在在的,兜着猫蛋这儿溜达那儿闲逛,反正就是不去帮忙。
公社送来的奖励里有二十斤大米,三十斤白面,至少能让她们敞开肚皮吃一个月。安然发了一盆面,揉一揉,搓一搓,再放滚烫的油锅里一炸,一根根金黄黄短胖胖的油条就出锅啦。
虽然没有酵母粉,不够蓬松,但她白砂糖很足,又香又甜,铁蛋一口气吃了三根。
正吃着,姜书记家那瘦条条的老伴儿进来了:“哟,我就说咋这么香,原来是正吃油粑粑呢。”她的眼睛落在铁蛋身上,那孩子站在他小姨身旁,在油条上摸一把,再把手指送小猫蛋嘴巴,让她咂吧个味儿。
“小安同志啊,家里的事忙完了吧?”
安然下油条的手没停,“差不多了,婶子来,吃油条。”
别说油条,就是龙肉老太太也吃不下啊,要是队上的账抹不平,她连屁也吃不上一个。“你叔和我最近啊,满嘴火炮,可吃不下这些油煎油炸的。”
见安然不接茬,把话题绕别的地方去了,老太太愈发急得火烧眉毛。上礼拜开始公社领导轮流到各生产队查账,有干干净净的,也有账目和实物对不上的,但也就几十斤出入……就这,那些大队书记还被叫公社革委会去写检讨,每天早上社员们干活的时候都能听见他们臊眉搭眼的在广播里念检讨书。
老姜在旧社会是村长,现在又当了二十多年的书记,可丢不起这脸。
当然,她更清楚的是,一千八百多斤的纰漏,不是念检讨这么简单,搞不好得枪毙。想到这儿,她两条枯木棍似的腿软了又软,差点就站不稳。
安然看她实在可怜,心也软了,这两口子跟队长不一样,他们这么多年不仅没欺负过母亲,还时不时会帮衬一把,要不是他们主持着,包淑英还真讨不回这套房子。
“婶子您回去吧,转告我叔一声,他晚上要有空就来我家一趟。”
“有空有空,他一定来。”
本来,她跟村里其他妇女一样,都觉着包淑英这城里闺女懒得不像话,一个工分不挣,整天就抱着孩子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整个海燕村哪有这样的妇女?可老姜硬说她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不仅会写文章还会算账,不是一般妇女,那么大个缺口,要不是她看出来,等到查账的时候让公社领导看出来,那他有嘴也说不清。
自检自查发现问题,至少还能补救,总比上头揪住小辫子好不是?
***
“可现在的关键是,那天你已经在县长面前夸下海口,账已经抹平了,咱去哪儿弄那么多粮食填窟窿?”何队长的语气,不无责备。
安然看着他,似笑非笑:“队长既然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那当时就应该大义灭亲,站出来否定我,反驳我,现在我帮你们渡过了危机,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那你们还来干啥,都回去等死吧,最多三天,公社就得查到咱们队,到时候我顶多是不清楚情况,信口开河,而你们……我听说,河南有个生产队长,年底盘账少了八块钱,都抓去坐牢了呢。”顿了顿,“加上倒卖棉花的事儿,咱们小海燕生产队可就要在全县出名咯。”
何队长哑口无言。
他能怎么样?他也没办法啊!账目和储备这一块可是归他直管的,上面追究他就是首当其冲要被撤职的。
姜书记瞪了队长一眼,心说这女娃子真不是好惹的,你让她一分不舒服,她就得三分的还回来,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小安啊,你要是有啥办法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姜书记,我知道您是一心为民的好书记,我确实有办法,但我怕刚帮你们度过难关又被你们扣个大帽子。”
俩人只好讪讪地赔礼道歉,“不会,绝对不会,刚才是我着急了,说错话。”在这个大集体时代,他俩就是整个生产队头顶的“天”,谁能想到这俩平时趾高气扬的人,居然对着个十九岁的小女同志点头哈腰呢?
当然,安然知道,姜书记也就罢了,何队长这样的伪君子,连真小人还不如,她这么让他没脸,他心里肯定狠狠的给她记了一笔,她要是不踩着这笔更上一层楼,站到比他还高的位置,以后有的是小鞋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