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目望向唐五:“朕给你道密旨,你去漠河州府找燕茂庭,他会把你送进西北军。只是进西北军,你不能用现在的身份。”
“皇上,您能给臣句准话吗?”唐五神色肃穆,杨家是不是有反意?
老头说过那几年之所以不遵君令,是因南蛮骚乱不断,不能走。时间长了那些骚乱总是不痛不痒,他才起了怀疑,以为那是有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拖住他。
在那张手书出现前,这些话唐五是一句不信。只因老头自幼跟着祖父,战场上的事见多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糊弄的没几个。可现在不一样了,“密旨”之事有了眉目,而有胆糊弄镇国公的几个中齐国将军府占一。
皇帝越过他,看向殿外暗沉的天:“朕要知道杨嵊练的是什么兵?”北斐和辽狄多是游牧,而中原以城池为主。御敌和造反,练兵上会有区别。
唐五明白了,无一丝浪荡不羁磕下头去:“臣一定不负圣意。”
皇上这才拿到手书几日,就怀疑上杨家,他大胆猜测康嫔亦或是太后与杨家有牵连。岳父说过,太后能逃过老国公的暗杀,是因有人搭救。杨家?
咝……等等,太后的那个女儿不就是嫁到了北边?
“杨嵊没见过你,但杨家的几个小辈都认识你,”皇帝将此重任交给唐五,也是因他混迹街头,三教九流都沾,心思活络应变极强。单看那条被填的密道,就知杨家那堵墙不好戳洞。
更叫他担心的是,自奉安老国公被先帝从鹰门山召回,西北军就一直由杨嵊领着。如今的西北军不知变成了什么样?
“你自己要小心。”
“皇上放心,臣自有对策,”唐五心绪归于平静,开始打起了算盘:“臣现在就怕一不小心劲儿用大了,顶了齐国大将军的位。”貌似开玩笑,但其中也有三分真。
“口气倒不小,”皇帝转身说道:“不用试探,你若真有那能耐,朕就允你大将军之位。”
唐逸清十四岁就敢跑到状元楼,拉着掌柜自荐,第一次见他就豪言能帮他逼得镇国公上交南漠兵权。
他信唐逸清有统领西北军的本事。而唐逸清心里头重情,他用着也放心。
要的就是这个意,不然也忒没劲儿了。唐五立时叩首:“臣先谢恩。”
自大靖建国以来,旁的兵权基本不外落,只鹰门山西北军是个例外。因为北斐和辽狄人长得魁梧又好战,骑射极厉害,每年一入冬就会南下抢掠,所以西北军不回撤。
老头这半年多没少给他洗脑子,说西北军不是杨家军。若非他遭了秧,奉安国公府又被太后拖下水,后起来的勇毅侯也伤了腿,西北军早该换人领了。
大哥也常常在旁鼓动,他这心本就大,早痒了,哪个兵丁不想做将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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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瞧他这嘚瑟样, 就好像已经坐稳了西北军主帅。皇帝扯了扯唇角,虽不想灭士气,但其中厉害还是要与其说清楚, 也算是给他紧紧皮。
“建国以来,西北军一直都是朝中有能武将轮着领。但自三十年前奉安老国公被先帝召回后,朝中武将接连出事, 你说这当中是偶然居多,还是人为占主?”
他这一天都在想这事, 奉安老国公初镇守鹰门山时, 杨嵊还只是个武义将军。因着其出自齐国将军府嫡长房, 奉安老国公将人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没几年, 老国公被召回,杨嵊将将二十又六,就成了西北军副帅。
接着已逝勇毅侯钱江带子去了鹰门山镇守,现任勇毅侯的腿就是在北边伤了的。然后杨嵊成了主帅, 奉安国公府因太后退避,镇国公出事等等。太多的巧合堆垒在一起, 叫他怎么相信杨家无辜?
唐五跟了皇上八年了, 这话一出,他就听出意了。双眉紧皱, 被心中的那个想法给惊得眼仁都发胀, 难道……难道杨家早有……等等, 让他再好好理理,最近老头挺高兴,因为荣亲王失了大助力。
废妃苏氏,抬手挠耳鬓,他……他想起来了, 四天前,曹魏带禁军抄工部尚书府和苏庆和在京里宅邸时,老头还感叹了几句。
说若不是苏庆和坐歪了屁股,认不清主子,姜堰苏氏也不会在一夕之间落到这个地步。他当时还多嘴问了一句,老头让他去翻太宗时期的律案。
他还真翻了。太宗宠妃吴氏也刺杀过皇后,当时看这案时,他就觉哪里不对,只一时间没想到那点。这则案下有所谓的大家解词与结语。
结语说正因太宗之举,齐国将军府感念圣恩,坚固了忠君为民之心,行事愈发低调。
这不对,除了感念圣恩忠君为民外,还可演变成另外一个极端。在经历了头悬铡刀之事后,齐国将军府生了不臣之心,想当“太宗”。
一理清,唐五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若真是自太宗时期杨家就有反意,那……那蓄积近百年,齐国将军府隐在暗处的势力怕是要远超呈于表面的。
皇帝见唐逸清神色变得凝重,才点到:“不要掉以轻心,会没命的。”确实,唐五紧锁的双眉舒展不开了:“皇上,臣能借欢情阁阁主用几天吗?”欢情阁阁主己秋貌美,京城无人不知。可有几个晓得己秋是男儿身,他精通易容之术,也不知皇上从哪找来的能人?
反正阁里的女子,经他之手涂涂抹抹后,河边的野草都能变成小野花。
“可以。”
唐逸清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后,皇帝扭头吩咐天乙:“从天字号挑二十个十六、七岁的青丁,让他们两天后出发去北地。”
方脸太监拂尘一甩,单膝跪地领命:“臣这就回暗卫营。”在心里已经开始评估杨嵊的战力了,万一唐逸清暴露惊了蛇,千钧一发之时,二十个青丁就将执行龙令,斩杀西北军主帅。
“去吧,”皇帝清楚唐逸清的能耐,但也得以防万一,且他还想将龙卫渗透进军中。明日早朝后,留兵部尚书琮秧商议,今年西北军扩军。
“范德江。”
“奴才在。”
“去坤宁宫瞧瞧皇后有没有歇下,若没有就让她来乾正殿宿。”
范德江很想提醒皇上,这会已经亥时末了,但没那胆。急赶慢赶到了坤宁宫,如他所料,坤宁宫已落了锁,皇后娘娘早睡了。站在门外犹豫了近一盏茶的工夫,还是放弃敲宫门,垂头丧气地往回。
“皇后睡了?”皇帝有些不信,竟然没等他。
“皇上,这都快过子时了,”不歇息才不正常。
皇帝听出话外之意,冷冷瞥了一眼范德江,让他把大靖地域图收起来,转身去了后殿。
一夜好眠,晨起李安好是全身都舒坦,前夜里被皇上折腾出的酸痛全都不见,梳洗了一番,伸手正准备去拿糕点先祭祭五脏庙,不想却听小雀儿嘀咕,“昨儿都夜半了,御前那个黑脸在咱们宫外鬼鬼祟祟了好一会,什么都没干就走了。”
“不会是患了离魂症吧?”九娘面露担忧:“这样可不能贴身伺候皇上。”
小雀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脑袋:“确实。”她已经把这事告诉地辛了,地辛会去找天甲商量。她们都觉得范德江不适合再待在御前。
李安好捏着一块豌豆黄,看着两人,她们是在针对范公公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怎么那么晚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