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突如其来, 也出乎意料。
有力的手臂攀在腰际,胸膛的起伏近在身边。就连那呼吸的轻响,也像是被放大了十数倍, 清晰得令人耳根发红。
沙罗被男子搂在怀中,眼瞳怔怔, 人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她想挣扎,但手脚却不自觉地发僵,一动也不动,就仿佛她的身体也依恋着对方的温度。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宇智波斑,一定是早有预谋!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沙罗浑身僵硬,但这样动也不动的姿势,却让抱着她的男子愈发逾越了,竟将横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倚在她面颊边的脸庞, 也越发地贴近了。
“斑……”
终于,沙罗终于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举起手,开始胡乱地结印, 口中结结巴巴、慌慌张张地说:“斑, 你、你的酒还没有醒吧?不要紧,我用水遁帮你清醒一下——”
话音未落,斑就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结印姿势都是错的,就不要用水遁了。”斑说着,扣住了她的手,贴在她的耳畔, 仔细地教导起来, “应该这样结印, ‘子’之印。”
他握着沙罗的手, 像教导一个初识忍术的孩子那样,手把手地让她结印。
沙罗看着斑与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咚咚地跳起来。但很快,她便恼火地说:“差不多了!斑,我可是千手一族的忍者,怎么可能不会结印?你戏弄我,也该有个限度。”
“我戏弄你?”斑轻笑起来,松开了她的手掌,“这次,可是你主动的啊……”
一句话,就让沙罗的脸变得通红,再说不出话来。
她能怎么解释呢?确实是她主动的。她误以为斑不在此处,躺在枕上的只是个替身,所以荒唐地摸了人家的脸。
斑看着她红透了的脸颊,终于没再说戏谑的话了。他松开了环在沙罗腰上的手臂,走向房间一角昏迷的左兵卫义康。
沙罗跌坐下来,人还是懵懵的。在接下来几个眨眼的时间里,她的脸变得愈发滚烫可怕了,像是朝霞那样红。好在夜晚一片漆黑,倒也不会叫人察觉她面上可怕的绯红之色。
沙罗在旁发呆,斑倒是镇定,一直望着昏迷的左兵卫义康。“我觉得有些累,才躺下来休息了会,喝酒太耗费精神了,”斑皱眉说,“这个男人是什么情况?”
但是,久久无人回答。
“沙罗?”斑又喊了一声,回头一看,才发现沙罗坐在原地扯衣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他又喊了一声,沙罗才迟迟地回了神,说:“哦,左兵卫义康啊,他,乱来,那个,山贼,公主,不是,糕点……”
斑蹙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困了?”
听着斑的话,沙罗露出懊恼的面色,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她很想保持冷静沉着,可她的言语功能像是被剥夺了,现在的她,只会语无伦次地往外一个个蹦词语。
“别紧张。”斑见她恼怒,便淡淡地说,“慢慢来,这里没有别人。”
沙罗深呼一口气,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这个左兵卫义康,想要绑走公主,与公主私奔。我将他打晕了,一会儿就交给山岸大人。”
正在这时,被沙罗用手刀劈晕过去的义康悠悠醒了过来。他迷茫地眨了眨眼,转着发红的脖子望向四周,喃喃道:“这里是哪里……”等看清了面前的斑与沙罗,他立刻清醒了,紧张地大叫起来,“你、你们两人——怎么都没有晕过去?那些药物,应该足以让你们晕厥三天才对啊……”
斑轻蔑地哼了一声:“无知之徒。”
竟觉得普通的药物对忍者有用,这真是太可笑了。
沙罗拍了拍脸颊,褪去了面上热烫的温度,对着义康露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来:“你承认了?是你给我们二人下药,想要趁夜绑走公主?这是大罪啊,会被山岸殿下砍头哦。”
听到“砍头”,义康的神情有些颓废。他无力地垂下头,说:“我的性命不足挂齿,但是,公主殿下……如果嫁去了向井一族,一定会活得很痛苦。如果你们二人有仁慈之心,就请帮帮公主殿下吧……”
闻言,沙罗不解道:“你在说什么?那向井一族的少主,坐拥兵马财富,有权有势,还是公主仰慕的心上人。他们二人郎才女配,怎么就会活得痛苦了呢?”
义康陡然沉默了下来。
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低着头不肯吐露半个字。这种藏有秘密的模样,最是让人好奇不过,沙罗便作势说:“原本我还想要帮帮忙成全你和公主殿下呢。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
“等等——”义康重新抬起了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希望之辞。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吐露了实情,“那我告诉你吧,忍者大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也许有些不可思议,但都是真的。……其,其实……公主殿下,并非是传闻中那样倾国倾城的美女。”
哈?
沙罗用一种看傻瓜的眼光看着义康:“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阿玉公主的长相,还不算美人?”难道在左兵卫义康的眼里,得是六道仙人那样的存在才能匹配的上“美女”这一称呼?
“不,不是你所理解的那样……”义康喃喃道,“阿玉公主现在的容貌是假的,那不是她的脸。她原本的长相……”顿一顿,义康露出了有点憨实的笑容,“虽说没有现在这样美丽,但也很清秀可爱。”
沙罗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思索了起来。
阿玉公主的容貌是假的?她一直以虚假的美貌示人?
顿时,沙罗就想起了先前自己目睹的一幕:公主的脸发生了扭曲的变化——从美貌倾国,变成了一个宽脸淡眉的普通人,再变回美貌倾国——这样的变化,可不仅仅是“看错了”能解释的。
一旁的斑若有所思地说:“是类似变身术之类的东西吗?改变自己的容貌,以其他人的形象出现……”
义康抓紧了袖口,小声说:“公主的脸,是用自己的寿命向一个黑巫女交换来的。”
“果然如此。”斑冷哼了一声,“是妖术。那就是我在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所感受到的东西。……让人不快的感受。”
沙罗楞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在刚见到阿玉公主时,斑很粗暴地掀开了公主面前的帘子。原来,那时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妖术的存在。
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啊!她的感知能力竟然比斑差那么多吗?还是说阿玉公主太过美貌,将她迷得脚软了,分不清东西南北?
义康垂下头,继续喃喃道:“那黑巫女被封印在这片土地上,每隔一个月,就来为公主换一次脸,确保公主能继续拥有过人的美貌。但是,一旦公主嫁去了向井一族,黑巫女就无法继续为她换脸了……”
如此一来,公主势必恢复原本的平庸容貌。她的丈夫定然无法接受。倘若丈夫只是疑心山岸一族存心欺骗倒也罢了,至多绝婚,让山岸一族闹个笑话;但如果她的丈夫怀疑公主是妖怪,那也许公主就性命也不保了。
不仅如此,向井一族与山岸一族都非小家族,在联姻的事情上闹出这种事来,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受到欺骗的向井一族暂且不提,单单是脾气暴躁的山岸大名,恐怕就不会给公主好脸色,兴许会把女儿当做妖怪来看也说不定。
沙罗觉得不可思议:“既然如此,阿玉公主为什么还要嫁给那个人呢?想要永恒保持美貌的话,一直留在这座城里,找个本城的丈夫,不就好了?”
义康摇了摇头,说:“山岸大人是个脾气残暴的人,稍有不顺便会砍人的脑袋,公主根本无法反抗这样的父亲……”
所以,义康才想连夜带公主逃跑,离开山岸一族,也离开向井一族,去到一个即使没有了美貌,也无人会责怪她的地方。
此前,义康尝试了数次,不但没有成功,反倒惊动了山岸大名,以至于让山岸大名请来了忍者作为护卫。无奈之下,只能试图药晕二人,再行计划。
等说完一切的故事之后,义康的眼角已经发红了。他向着两个忍者跪下行礼,很卑微地说:“我的性命不足挂惜,要让我被砍头的话也无所谓。但是,决不能让公主去往向井一族。还请两位忍者大人怜悯……”
“我才懒得怜悯。”沙罗摆了摆手,很不耐烦地回答。
这句毫无感情的直男答话,让义康愣了愣,眼底的泪光也僵住了。
沙罗歪头说:“这是阿玉公主自己选的路吧?宁愿付出寿命,也要和黑巫女交换来美貌。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从她选择了虚假的美貌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了。而且,她心仪着向井一族的少主,哪怕幸福的时光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就会变回原来的相貌,她也心甘情愿吧?”
沙罗的话太有道理了,义康嗫嚅着,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再度恳请道:“就算如此,可我还是不忍看着公主死去……拜托了!”
“我才懒得理你。”沙罗摆摆手,“你们都是大人了,自己惹的事情,自己解决。”
眼看沙罗这么不近人情,义康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一旁的斑似乎有些好笑,说:“沙罗,以前的你可是相当爱多管闲事的。怎么这一回不管了?”
沙罗说:“心情不好!”
开玩笑,她的多管闲事,那也是分人的。比如珠世小姐,真心待她好,帮助她解除妖术,她能感受到珠世小姐皮囊之下的温柔,这才会特地去找猎鬼人追杀无惨。可面前这位义康,无缘无故,也没有施恩于她,凭什么要她帮忙?
搞不好,阿玉公主都嫌他烦呢。也许公主正是那种,为了一晌欢愉愿意付出一生代价的人呢?
跪在地上的义康绝望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发现沙罗真的油盐不进,根本不打算帮忙,顿时有些恼。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只要你们愿意帮我解救公主殿下,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忍者们都渴求万分的情报!”
“嗯?”这句话引来了斑的注意,“什么情报?”
沙罗摆摆手:“肯定是噱头,等事成之后,告诉我们‘忍者身体内的东西叫查克拉’之类的废话。”这样的招数,她可是见惯不惯了,根本不会有什么期待。
到时候,义康说的情报也许根本就是废话,比如“斑是颗海胆”,“泉奈是个男人”,“宇智波一族都长得很好看”,只要是个忍者就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