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天空已经带上了紫红色的色彩, 太阳刚刚下落, 但是居民点所在的位置已经开始被楼房与近处的废矿设备阴影覆盖。
刘老头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熟悉那些每一道落在道路上拉长的影子。但是这一次,这条路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阴影斜拉过碎石道路, 另外有一些已经很陌生的东西落在了道路上。那是一盏盏的灯, 老旧的路灯从发黄的玻璃后面发出了光, 暖色调的昏黄光彩驱逐着那些拉长的影子。看上去就像天上的星星沿着两条平行线洒落。
佝偻的老人抬着头,苍老的脸被灯光照亮。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站在路灯下, 看着整条明亮起来的道路。
在昏暗了那么多年之后,灯, 终于亮了起来。
路灯从居住点的道路一直亮出去, 一直亮到延伸进废弃工厂中的最后一盏。这些时隔多年重新亮起来的路灯将老人们回家的路照得清清楚楚。
几张被搁置许久的红木桌被合力抬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道路中间,拼凑成为一张大桌。熬了一天的骨头肉汤连着锅摆在大桌正中间。一圈的干净旧瓷碗摆开。板凳也绕着桌子摆成圈。
刘老头提到的当初修路灯差点把腿摔断的李老头, 闷不吭声地从家里把他藏了很久的白酒提了出来,绕着桌子每副碗筷都倒了一盅。
白酒浓烈的清香在晚风中飘开。
银发整整齐齐别在脑后的老太看着大伙难得闹哄哄的一幕, 微微带着点儿笑意。
老太姓柳, 年轻的时候,原本是跟着父亲唱京剧的,是戏班里算有些名气的花旦。但是后来戏班散了,她不愿意随着其他人去太阳系外, 便留在了金星, 跟刘老头这班木偶戏的家伙们待在了一起。
“有点儿像过年。”
刘老头看她站在一边, 习惯性地想要与她互对两句, 却听到柳老太喃喃地说了一句。
过年。
刘老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