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的字迹再不似昔日琴师所书那般秀丽,仓促而潦草,内容却是字字泣血,请两位师兄千万保重。
荀明思没在信中提及虚云宗、师父以及其他师弟师妹的情况,但“不提及”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预示。
方知渊将这封信反复看了四五遍,沉默着亲手烧了。
他按着荀三的提示,带蔺负青往偏僻的山里躲藏。
他们走走停停,就是在一座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山里,蔺负青以阴气筑基了。
那是个晚上,方知渊被天地灵气的异动惊醒。蔺负青独自盘坐在山崖边上,闭着眼,徐徐一吐一纳。
他周围的野草正被带起的气流吹得压弯了腰,曳在背后的长发也摇动不止。那还是方知渊今早随手给他束的。
走过去的方知渊收了收惊讶,心说……不愧是师哥。在这样懵懂的状态下,居然也能自行学会了运行阴气。
他没敢睡,也知道此时不该打断,就在旁边坐着守了蔺负青一夜。
到了天边染上鱼肚白的时分。
蔺负青眼睫一动,很缓慢地蹙起眉。
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缓然将双眼睁开。
清冷沉静的光泽在眸底荡漾一瞬,仿佛洗去污泥被沥着水捞出来的黑玉,干净又带一丝沁凉。
突然间,就好像一张褪了色的画卷重新染回浓墨重彩,蔺负青地从恍惚到凝实。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纤长眼尾无形中含了凛然的力道。
方知渊浑身僵直,他惊愕地望着就在他三步远处的那人,忽然腿一软跪坐下来。
不需开口,甚至不需一个眼神,这种熟悉入骨的神态气质,世上再无有第二个人能仿。那绝不是痴傻不知事的孩童所能有,而是……
是……
蔺负青转过头来,他轮廓清秀的侧脸落在晨光下,皮肤显得比以往更加白皙无暇,唇瓣也更加柔红。
随着这个小小的动作,背后束发的发带散开了。浓墨似的长发尽数泼散在雪白衣袍之上,有几缕甚至挡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