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最后叮嘱几句,通话结束。
张怀漾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边啃边问:“我爸说什么了。”
暮云看他一眼,“让你马上回公司。”
“不可能。”张怀漾挥挥手,笃定道:“你不说我都知道,他肯定让我好好陪你玩。”
他那表情还有些得意,“姐你从前不骗人的,这都跟谁学的。”
暮云笑笑,指了指他手里苹果,“水果都是酒店的,不知道洗没洗过。”
“没事。”张怀漾无所谓,“吃不死人。”
暮云摇头,手机又“叮咚”一声,舅舅在微信上转过来一笔钱。她看了眼数额,在聊天框输入:【不用了,我……】
后半句还没打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很利落的点了确认收款。
张怀漾把苹果咬的咔咔响,嘴里含糊道:“给钱干嘛不要,傻不傻。”
暮云抬头瞪他。他却极无辜的样子,往旁边躲了躲像是怕挨打,“反正收都收了。”
“……”
话是没错,总不能再转回去。暮云感觉头疼,只好把原来打的字删掉,重新输入:【谢谢舅舅。】
“姐。”张怀漾又凑过来,笑嘻嘻的:“你等会真去约会?”
“假的。”
张怀漾:“……”
“但真的有事。”暮云又说,“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那不行。”张怀漾十分固执:“这样吧,我给你当司机。”
暮云侧头打量他还算人畜无害的笑容,又回想起他昨天和女孩断开时候的冷漠模样,可以说判若两人。
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在外头玩归玩,付出的财力精力都在心里衡量过,亲疏远近不会越界,明白什么最重要,哪些可以舍弃,什么时候该抽身。
记忆里那个跟在她后头跑过江南水巷、大夏天给她送冰棍的小男孩,是什么时候成长到这样的。暮云不知道。
但是她没有办法指责他的薄情,甚至都不会觉得他做的有什么不妥当。因为他叫姐姐的时候,眼里的真诚和当年一般无二。
人都是偏心的。
***
车子在a大附院西门口停下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太阳很烈,暑气烤着路两旁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张怀漾往四下里看了一圈,“来医院干什么?”
暮云盯着大门的方向迟迟没有接话,侧脸微微绷着,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弄得张怀漾紧张起来。
“姐,你……没生病吧?”
“没有。”暮云终于收回视线,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解释:“来看望一位长辈。”
“你等会还有事吧?”
张怀漾:“我没——”
话还没说完,暮云又道:“有事你就去忙吧,我走的时候再打你电话。”
张怀漾:“?”
……
进了住院部电梯,门关上。暮云盯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把思绪放空。
停了五六次后,十八楼到了。
以前科室轮转,暮云在这里待过一阵。但远远看过去,护士站的小护士都已经是生面孔了。
物是人非。
她整理好心绪,放轻脚步。
vip病区的走廊通常会格外的安静。在医院,这样的安静让人压抑,仿佛能听到时间和生命静静流淌的声音。
暮云要看望的人住1809病房,是父亲念博士时候的导师。走近了才发现门没关紧,里头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劝老人家吃药。
暮云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
正准备再敲,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思索着该怎样开口,却听头顶上先传来一声:“乔暮云?”
迟疑的,带着不确定。
暮云愣了一下抬头,发现真的是熟人。
北城付家三少,付华初。谢图南关系最铁的发小,两人一起长大,过了命的交情。
此人性格不大着调,正经的时候少,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她第一次在俱乐部撞到谢图南,也是这位最先在旁边煽风点火。
怎么说,是位爷,不好惹。
在“叙两句旧”和“装作不认识”之间踟蹰片刻,暮云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