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墓园。”暮云把花放到旁边的座位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暮云素净的小脸,大早上就拉到人去墓地的坏心情消解了大半, “那地挺偏的。”
暮云:“嗯。”
“去看谁呀?”
“亲人。”暮云说。
司机看着后边座位上的四束花,沉默着放了首舒缓的歌。
雨过天晴,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耀下来,城市在慢慢苏醒。
车子一路往郊区开,四十分钟后在墓园门口停下。
“这儿不好打车,回程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司机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谢谢。”暮云付了钱,接过名片,捧着花下车。
地方的确偏僻,但环境好,管理也很到位。暮云在门卫处登记了名字,看到上面的一条记录是:蒋涛,昨天4:05……
暮云的笔尖顿了一下,快速的写好名字,抱着花往里走。
水泥地有些凹凸不平,积着一些小水滩,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穿过一排松柏小路,走到宽阔处,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暮云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也在里面。
想起登记时看到的那个名字……暮云四处看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
应该已经走了。
太巧了不是吗?
暮云脚步沉重,沿着小路走到中间一排,拐过去,然后整个人都是一顿。
前面不远处,一个男人坐在地上,靠着墓碑,手边是一堆酒瓶。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暮云索性沉默。
好像对方也是。
暮云把手里花放在不同的墓碑前,爸爸喜欢康乃馨,妈妈喜欢百合,奶奶喜欢玫瑰,爷爷不知道,所以买的菊花。
她弯着腰,动作虔诚。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毛巾,细细的擦着墓碑上的照片,然后换一条毛巾,继续擦旁边的字。
最后,她才看向一旁的蒋涛。
他很狼狈。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衬衫和西裤上沾满了灰尘和树叶,胡茬冒出来了,眼镜被扔在一旁的地上,眼神是空洞的。
上上次见,他还是运筹帷幄谈笑风生,昨天在办公室,尽管和怀宴争吵,但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现在……
暮云捡起地上的眼镜递过去,“起来吧……蒋叔叔。”她犹豫着称呼,“这样对身体不好。”
蒋涛醉了又醒,这会脑子是混沌的,但还是能认出暮云,“你爸爸——”
暮云的手顿在半空,听见蒋涛沙哑着声音继续:“——他是个很好的人。”
“嗯。”暮云把眼睛放到他手边,“我知道。”
“怀宴。”蒋涛扶着墓碑坐起来一些,单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也是个好孩子。”
“我老婆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我总是请假,你爸爸就帮我代课,学生们也都喜欢他……”蒋涛似乎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有些颠三倒四。
“那场车祸真是是谁都没想到,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蒋涛捂住脸。
“蒋叔叔。”暮云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你喝醉了。”
蒋涛抬头,想要看清暮云的表情但是被泪水模糊了,“可能吧,醉了。”
他挣扎着起身,眼镜攥在手里始终没戴,蹒跚着往外走。
看着蒋涛的背影,暮云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喊住他道:“您没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直接这样问,是有些草率的,但暮云不想等了,也不想去深思熟路试探些什么。
翻看了父亲的所有邮件、作品集,什么证据都没有。她已经足够累了,也想放弃了。
也许有些事,注定会石沉大海,除非直接去问舅舅,或者……知情人。
蒋涛的脊背僵住了,他缓缓的回头,“什么?”
“您没什么其他想说的吗?”暮云平静的重复了一遍,“关于我父亲……和我舅舅。”
长久的沉默。
蒋涛没有离开,暮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拿毛巾,反复的擦着几块墓碑。
阳光和煦,风轻轻的拂过,墓碑上爸爸的照片带着浅笑。
您想怎么处理呢?暮云用指尖点着照片,在心里问。是让过去的就这样消散,还是……
其实,她知道答案。
一直都知道的。
小时候爸爸总说她是小气鬼,记仇,爱哭鼻子,在幼儿园也不懂得谦让其他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