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紧紧盯着崔颂,虽是在笑,那笑却比恶鬼和善不了多少。
“你当着我的面,为重罪者开脱,就不怕我取你性命?”
“死,何人不怕?可自古‘文死谏、武死战’,昔日太史公(司马迁)有一语:‘“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我今日因为贪生怕死而不敢直言进谏,一则有违道义,明知有无辜之人即将送命却不挺身而出;二则有违情义,任好友至交蒙受不白之冤却不替他声张正义;三则有违忠义,令太师因为错杀义士而被天下之人诟病。”
崔颂的语气慨然而有力,后背挺得笔直,一双凤眸不闪不躲,毫无畏惧地与董卓对视,
“士,应当守六德,有气节。为了我一个人的性命而丢掉士人谨守的德行,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玉石落地,鸦雀无声。
未知过了多久,董卓抚掌大笑。
“其心可表,其勇可嘉。既如此,就依你所愿——重新调查荀公达‘谋逆’一事。”
“多谢太师。”崔颂郑重其事地又行了一礼,声音中略带了些焦灼,“听闻公达身染恶疾,不知我能否前去探望?”
董卓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去吧。晌午有个午宴,你不如留下,等吃完了饭,我领人带你去。”
崔颂再三致谢,与刘曜掀帘而出。
刘曜挨近他:“太师竟然会答应你的请求,我还以为……”
崔颂不欲理会,低声道了一句“恪守本分(隔墙有耳),莫要多言”,便加快脚步,与刘曜拉开一段距离。
刘曜立即闭嘴,安静地由着侍者引路。
两人进入宴客厅,里面高朋满座。才一进门,就有数十道目光唰唰唰地投射过来。
崔颂的视线与王允不期而遇,双方皆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佯作不认识。
崔颂没想到董卓在“下毒事件”后,只消停了两天,又开始大肆设宴,不但叫了自己的亲信,连朝廷官员都请来了许多。
崔颂顶着层层注视,坦然地在席末坐下。
见他如此,刘曜眉头一皱,在原地伫立片刻,竟走到崔颂身边,在他隔壁的位子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