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弼去宫里述职后,竟然给陈怀柔领了个乡君的封赏,浩浩荡荡的恩赐从巷口摆到府门,阵仗威武,一时间引来不少人围观驻足。
韦家彻底崩溃了,圣上究竟是何意思,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
那厢沛国公府喜气洋洋,韦家这里却是哀声连连,在陈怀柔受封乡君的同时,韦正清得了个贬职下放的旨意,而且是连降三级,要去的地方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小城。
明明,只是陈怀柔跟韦令慧的冲突,无论如何都不该扯上官途,韦正清到走都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沛国公哈哈大笑,手里的圣旨看了又看,忍不住拍手叫好,“乖女,咱们父女两个双箭齐发,果真威力无穷。
你替永贞出了气,我迎合了圣上心意,给你讨了个乡君食邑。韦正清那个卑鄙小人,恐怕现在都一头雾水,死都死不明白。”
陈怀柔躺在竹制藤椅上,悠闲的吃了个蜜饯,她就知道爹爹洞若观火,细致入微。
韦家蠢就蠢在,巴结了不该巴结的人。
而那个人,恰恰是圣上最为忌惮厌恶的。
第6章
韦家本就没有根基,起势靠的是左右逢源,奉承巴结,他们哪里知道吴王是圣上的心头大患,竟跟风似的给吴王送礼。
吴王驻守西南边陲,且久召不归。上月驱逐山越,打了胜仗,圣上闻之大喜,特赏赐肥牛千匹,金银珠宝数箱,以此振奋军心。
明面上看起来,圣上对吴王恩赏有加,暗地里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满朝上下,只有那几个近臣清楚。
陈怀柔闹大事情,伤的严重一些,圣上也就有了处置韦家的借口,处理了韦家,也就是蚕食了吴王的附属势力。日后聪明人自然会看清局势,知道终有一天,圣上同吴王之间,总会有个了断。
陈睢挨着陈怀柔躺下,拍打着干瘪的荷包唉声叹气,“姐,如今你都是食邑千户的乡君了,是不是得接济一下弟弟?”他讨好的努了努嘴,眼睛盯着陈怀柔鼓鼓的腰间。
孟氏管账,对于陈承弼和陈睢的花销十分节制,陈睢狐朋狗友一大堆,个个都是有名的纨绔,除了读书练武,旁的全都在行。
陈睢爱玩,却也知道什么可以玩,什么不能玩,他招猫逗狗,却从不嫖/赌。
陈怀柔没二话,解了荷包倒出一堆金豆子,又将药瓶塞回,“悠着点,别让娘看见。”
“知道了,我就知道我姐最好。”陈睢边往荷包里装金豆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你说礼部尚书的女儿,怎么非要戴个镯子到你眼前晃悠,吃饱了没事干?”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心地狭隘,自卑成性,嫉妒我的美貌,嫉妒能使人面目全非。”她戴过的镯子,竟然戴在了方凝手上,那是江家历代传给儿媳的东西。
她砸金银珠宝给江元白的时候,他避之若浼,多么的高风亮节,清高倨傲,唯恐被俗物污了清辉,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敢攀折高枝。
怎么眼下却攀上礼部尚书,青云直上,听爹爹说,怕是入冬后还要升官。
朝令夕改,口是心非,呸!
陈怀柔用力咀嚼着蜜饯,外头婢女过来,俯身轻声道,“小姐,宁大人和宁夫人来了,正在前厅说话,你要过去吗?”
“不去了。”陈怀柔晃了晃藤椅,陈睢扒着把手,小声嘀咕,“我也觉得你不该去。”
“为什么?”陈怀柔倒是意外,遂把脚撑在地上,坐起来瞥了眼陈睢。
陈睢装完金豆子,有些怏怏不快,“永贞哥断了腿,婚事也泡了汤,往后议亲肯定困难重重。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少往宁家跑。”
“陈睢,以前在齐州的时候,你不是总爱跟在宁永贞屁股后面吗,也没叫我避着他啊!”陈怀柔有些匪夷所思,她把蜜饯扔回盘子里,拾起帕子盖在脸上。
“那不一样!”陈睢叫了声,一把扯下陈怀柔的帕子,严肃的劝道,“那会儿永贞哥的腿是好的,我也喜欢他做我姐夫。
可现在...”
现在腿断了,一切又不一样了。
“你是我姐,我就希望你日后过的好。”陈睢撑着下颌,扭头,对上陈怀柔那双若无其事的眼睛。
“我跟宁永贞,从小到大,就没有一点可能。”他俩太熟了,下不去手。
谁见过跟哥们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想想那个场景,陈怀柔都觉得不寒而栗。
宁家送了贵重礼物,又忆起往昔,两家攀谈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候,孟氏本想留他们用膳,宁夫人却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马车消失在街巷尽头,陈承弼的手落在孟氏肩膀,轻轻揉捏了两下,孟氏忽然扭过头来,对着陈承弼的小腿就是一脚,气哄哄的独自走了。
陈承弼面露苦涩,跳着脚赶忙追过去,“夫人,夫人,你等等我,我晚上想吃烙润鹌鹑...”
“吃个屁,喝风去吧!”孟氏一脚踹开房门,震得两扇门来回吱呀,陈承弼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还没开口,就听到孟氏迎头一通臭骂。
“若不是宋岚告诉我尚书夫人是谁,我还真就被你蒙在鼓里了!陈承弼,进京可高兴了,又能见到故人,可以去喝两盏清酒,叙叙旧诉诉衷情,是不是?!”桌案被猛地一拍,茶盏掉在地上咔嚓碎了满地。
陈承弼悄悄抬起眼皮,没底气的哼哼,“天地可鉴,我心里只有夫人一人。其余都是浮云,都是过客。”
“过客?!”孟氏冷笑,“过客当年差点登堂入室,要不是你这个过客,怀柔能出生就带胎毒吗,能一直备着冰蜜丸服用吗?!
现下可好,你的过客欺负老娘,过客她女儿欺负到我女儿头上,还真是阴魂不散!”
“谁敢欺负怀柔,她不是没占到便宜,反被笑话...”陈承弼嘿嘿一笑,想上前靠近,却被孟氏一记白眼逼了回去。
“陈承弼!”孟氏怒不可揭,“没占到便宜,我女儿当年看中的人,竟然是你过客的女婿,这叫没占到便宜?”
“那,他们是父辈早就定好的关系,不是...”
“你今晚不用吃饭了,这月例钱全都罚没,不,下个月的没有了,不许宿在正房,去书房睡!”
....
“爹真可怜。”粗壮的老槐树后面,陈睢看着不敢还嘴的陈承弼,有点触景生情,感同身受,他摸了摸刚刚鼓起的荷包,思量再三,决定不多管闲事,独善其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