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发闷,带着强忍悲痛的腔调。
“凭什么?”陈怀柔走进去,才觉出屋内简直要发霉了一样,臭烘烘的伴随着污血腥气,顶的她腹内一阵恶心。
她撑开支摘窗,又扭头跟包的严严实实的宁永贞说,“既来了京城,我肯定不会走了。宁永贞,你这屋还能住人吗,怕是连猪也不肯进门。”
宁永贞神思一顿,当年宁家升迁移居京城,临别时他再三跟陈怀柔絮叨,务必等他。他知道沛国公一家终老不会进京,又怕陈怀柔许了别人,只想着日后早早有所建树,再去齐州风光迎娶陈怀柔。
没等到那一天,爹娘便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他大闹无果后,纵马驰骋,把自己折腾成了瘸子。
“谁让你进来的,你的意思自己连猪也不如...”他瓮声瓮气,想到当年的情景,她明艳动人,他年少气盛,从没想过再度重逢,他会自卑到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身强体健的时候,她尚且看不上自己,更别说沦落成一个残废,这辈子都别想了。
“都说你好几日没吃饭了,我瞧着你还有力气讥讽我,多饿几天也没关系。”陈怀柔开窗后扇了扇浊气,又避着碎瓷片走到床前。
她弯腰,从尾端掀开薄衾一角,正对上宁永贞那双通红的眼睛。
就像小兽,倔强而固执的瞪着,沉积了哀怨与痛苦的一双眼,在看见陈怀柔的刹那,陡然失了神色,灰扑扑的垂下眼皮。
“看够了就滚..”滚字说的毫无底气,毕竟从小到大宁永贞从来没有跟陈怀柔说过重话,他捧着哄着宠着,只把她当星星当月亮一样爱着。
“能耐了啊,重逢后头一次见面就骂我。”陈怀柔笑笑,接着用力把被子扯到地上,一股腐肉气扑鼻而来。
宁永贞的左膝被鲜血染透,旧的结痂,新的又涌了出来,整条腿被浸在血水里,画面十分刺激。
他情绪激动,想找东西来遮掩,浑看竖看最后认命的把眼一闭,哆嗦着嘴唇冷声道,“满意了?看我可怜是不是要像他们一样安慰几句,大可不必,我就算残废了,也用不着你来同情,我...”
“闭嘴吧,不想听这些难道想听刻薄你的?”陈怀柔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就着床沿坐下,顺手去扒他的裤腿。
宁永贞惊呆,一把按住她的手,怒道,“陈怀柔,你到底想干嘛!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动不动去扒别人裤子,传出去你还嫁不嫁人了!”
陈怀柔抬起眼皮,没好气道,“我貌若天仙,又是高门贵女,提亲的媒人能把门槛踏破,用不着你操心。”
说罢,她拍开宁永贞的手,把裤腿往上一卷,露出被马践踏的左膝。
“拿药进来。”陈怀柔朝门口吩咐,立时便有婢女应声,托着药匣进门。
“别动我。”宁永贞本想挣扎,看见陈怀柔的眉眼,力道不觉消减下去。
她没想到宁永贞竟能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只是剥离腐肉的时候,下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后面上药,能听到隐隐的吸气声。
陈怀柔拿帕子边擦手,边打量他的脸,宁永贞有些烦闷,红着耳根暴躁道,“你可以走了。”
要走的人非但没走,还得寸进尺的解了宁永贞本就蓬乱的头发,在他毫无抵抗力的挣扎中,三两下缠上丝绦,露出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来。
显然,他好几日没有洗漱,胡子拉碴不说,还有一股馊味。
“宁永贞,我走了。”
她拍了拍宁永贞的肩膀,然后就径直利落的朝门口走去。
就像破了一角的冰层,眼看春意融融,却又忽然间急速降温,宁永贞胸中一滞,张着嘴却不敢出声,微微融化的角落,顷刻间开始大雪冰封。
“你等着,明日我还来看你。”陈怀柔回头,冲他挑了挑眉,继而快步消失在光影之中。
宁永贞浑身一松,窗外的雨仿佛窸窸窣窣淋进心里,清透的泥土味代替了屋内的浑浊,他低头,嘴角紧紧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