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跪在原地转头,看向那一抹绮丽婀娜的身影,她觉得此刻的皇贵妃既熟悉又陌生。小金子将她搀扶了起来,两人一同往殿外走去。
“莲叶姐姐,恭喜你。”小金子正经了神色。
莲叶咬唇,忽然就笑了起来。这十余年的宫廷生活,早已让她忘记了如何真心实意地笑了。她看向寝殿内,对于之前对皇贵妃的误解她感到愧疚,她那些狠辣诡谲的手段只对于旁人,对这些亲近的人她似乎早已为他们选定了最好的路。
莲叶朝着寝殿磕了一个头,无论是嫌弃了她还是真心为她打算,她这一生都将感激于她。
——
次日一早,延禧宫再次传来噩耗,陈氏于昨日夜里上吊自杀了。
孩子没了,自己又背负着淫/乱后宫的罪名,这辈子都无法再翻身,她还怎么活下去。
不知道陈氏死之前有没有后悔听从家里的安排进宫与皇贵妃分宠,但如今的陈家是真的后悔了。嫔妃自戕是大罪,要祸及家人。陈家并不知事情的始末,以为是女儿失了孩子才一时想不开,说不定陛下看在未出生的皇子的份儿上高抬贵手呢?
“……夺去陈忠之正三品侍郎职务,撤去其进士出身,贬为庶人;夺去潘氏三品淑人封号,贬为庶人……”
圣旨一下,陈家哭嚎一片。
多年来造就出的政治敏感度让陈忠之察觉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他不相信陛下仅仅为了女儿自戕便将他抹去了官职。如此重的处罚,一定是因为女儿在其他地方惹怒了皇帝。
不过他已经没有御前申辩的权力了,作为庶人,他连继续住在这三品侍郎府的资格都没有了。从前宾客如云的家立刻变成了晦气之地,府中的仆人也作鸟兽散,四处奔命。他原以为女儿可以带着陈家攀上一个高峰,没想到全是一场梦,醒得如此之快。
“都怨你,都怨你!”潘氏捶打着丈夫,“如果不是你让女儿进去与皇贵妃争宠,她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我的女儿啊,她还不满十七岁就走了啊……”潘氏捶着胸口哭号,痛心万分。
陈忠之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皇贵妃……他让女儿进宫分宠,惹到的最大的敌人便是皇贵妃汤氏,女儿的死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
陈氏死了,死的时候是庶人的身份,死后自然不能葬入妃陵寝。许忠不敢去请示威帝,怕连着他一起发落了。正愁着呢,承乾宫的莲藕来了。
“莲藕姑娘,有什么事吗?”许忠上前问道。
莲藕笑着道:“许总管,娘娘猜你也许正在为陈氏的安置费心,特地让奴婢过来传话的。”
许忠有些意外:“哦?皇贵妃有何指示,奴才定然照办。”
“娘娘说她好歹是伺候过陛下的,若真是一卷破席抬出去也太不好看了,所以……”莲藕说到一半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银子递到许忠的手里,“劳烦许总管找两个得力的公公将她送出宫,选一处风水好的,葬了吧。”
这倒是让许忠十分意外了,陈氏生前两人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死了倒是一笔勾销了?
“许总管不必多虑,我家娘娘也是想着姐妹一场不愿让她成了孤魂野鬼,没别的。”莲藕知道他惊讶在哪里,笑着解释道。
“不敢不敢,莲藕姑娘说笑了,皇贵妃的旨意奴才定然照搬无误。”许忠连声道。
莲藕点点头,离开了养心殿。
许忠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这份情不轻啊。
“师父,问题都解决了,您不用愁了。”小果子笑着凑过来道。
许忠瞥了他一眼,将银子抛入他的怀里,道:“就你和小果子去吧,这样的好事儿也别便宜了旁人。”
“是,多谢师父!”小圆子握住荷包,笑得牙不见眼。
陈氏就像是吹过宫城的一阵风,过了也就没了。陛下憎恶这个人,旁人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久而久之,众人似乎都忘记了宫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
春意盎然,御花园里的花儿过了一个冬天后又焕发了新颜。花丛中,一高大的男子正在给一美丽的女子插花,两人置身花丛,竟然比这满园春色更引人瞩目。
“陛下,您倒是手脚麻利点儿啊,臣妾这头都要歪痛了。”
“你再耐心点儿,朕看看是插左边好还是右边好。”
女子等了又等,终于不耐烦了,劈手躲过他手里的花,一下子就插入了云鬓间。
“臣妾长得好,戴哪里都好看。”她得意地笑道。
威帝哈哈大笑,竟然没有半分生气,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道:“就你敢跟朕这样皮。”
至于和皇帝嬉笑的女子,在这宫里,能赢过满园春色的女子没有第二人了。
两人走出花丛,怡然自得地散着步。
“朕怎么没见到莲叶啊,平时不都是她伺候在你左右吗?”威帝忽然想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常伴皇贵妃左右的莲叶了,想起来自然要问一问的。
汤凤随意地道:“她年纪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臣妾不愿强留人,放她出去嫁人了。”
“哦?你竟这般大方?”威帝不是不知道她对宫人的挑剔程度,能在她身边待上这么久的不容易,莲叶伺候得如此合她的心意,她竟然也肯放人?
汤凤白了他一眼,道:“臣妾竟然给陛下留下这等不好的印象,的确是臣妾的过错了。”
“看你,朕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竟然也要当真。”见她不爽,威帝自然要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你这一说朕才觉得是时候该放一批宫女出去了,这待在宫里久了容易把性子磨坏,倒不如进一批新的,把这一批老的放出去罢。”
“陛下想进新人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地提醒臣妾。”汤凤冷哼了一声。
“你这女子啊!”威帝无奈极了。
汤凤见好就收,主动挽着威帝的胳膊,道:“跟陛下逗乐呢,这件事臣妾明日就办。”
威帝低头看她,笑着问:“旁人的事你挂在心上,自己的事呢?”
“臣妾有何事?”
“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忘记了?”威帝停下脚步正对着,伸手抚摸她灿如娇花的脸庞,“你今年二十五,也算是半整数,朕决意给你大办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