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岚和孙嘉迎被罚了之后,白楹料想,接下来应当能过上好一段清静的日子了。
没想到,第二日传来消息,太后觉得太学学风不正,要整顿整顿学堂,大概有三四天才能重新上课。
白楹好不容易挣扎着起床,结果告诉她不用去读书了??
四月底的风,不凉,不燥,但也足以把人吹清醒。
白楹是彻底没了困意,她撑着下巴,坐在桌子旁,静太妃还在洗漱,宫女们陆续将早膳呈上来。
静太妃口味偏清淡,早膳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做的。
白楹是个好养活的人,除了爱吃甜食,其他没什么毛病。
伙食对她来说,只分两种,一种是喜欢吃的,一种是不喜欢但要她吃,她还是会吃的。
白楹舀了一口稠稠的南瓜粥,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放进嘴巴,勺子放在碗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看到这一幕,静太妃面露满意。
就连白楹自己都得承认,在静太妃的教导下,她的礼仪,规矩,近乎完美,只要她想,便可以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嘴巴里的粥咽下去,白楹才喊道:“太妃。”
“嗯。”静太妃应了声,坐下,在舒嬷嬷的伺候下用了一小碗蔬菜做的羹。
白楹吃了七分饱,嘴巴也没闲着,手里拿了一块糖糕小口小口咬着,坐姿端正,吃相秀气,让人赏心悦目。
不错。
静太妃在心里道。
她的努力,好在都是有成效的。
不论家世,白楹也能算得上是贵女了。
不过她既然认了她做养女,那么她也算是霍家的人。静太妃琢磨着,不如改日休书一封给国师大人,问问能否让白楹入了她霍家族谱,再找个时间昭告天下,让白楹在身份上,也无可挑剔。
一抬眼,正要与白楹说什么,却看见她已经在吃第二块糖糕,到嘴的话又变成了训斥,“你怕不是又想闹肚子!嘴巴一刻不停歇,平生是没吃饱过吗?在景玉宫里,难道有谁虐待你了不成?”
舒嬷嬷连忙劝道:“早膳多用些也没什么要紧的,楹丫头自个儿有分寸,想来是不会让自己不舒服的。”
不,她没有。
白楹默默放下了糖糕。
这个身子实在是弱,老是感冒发烧也就算了,还经常闹肚子,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乱吃东西,多吃少吃都不行,整个仿佛就像是一个瓷娃娃,碰一下就能碎。
静太妃见她还算听得进去,便冷哼一声,道:“你爱惯着她,便惯着吧。”
舒嬷嬷:“……”好无奈。
感觉这里坐了两个小姑娘。
用过早膳,舒嬷嬷给白楹量了量身高,发现她又高了一点儿,笑道:“长的真快,得按这尺寸再做两身新衣裳。”
比起以前大半年才能看出高了一点儿,如今才不过一个多月,长高两厘米也算长的真快了。
白楹再次深深叹息。
真是大写大粗的一个惨字啊。
傅云岚这货不过比她大了两岁,都快比她高了将近半个多头了。
难怪傅南歧有一次骂她小矮子。
现实很残酷,小矮子不愿面对现实,连背书的心情都没了,垂着脑袋怏怏不乐地回了屋。
桌子上的早膳被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撤下去,静太妃擦了擦嘴角,见白楹这样,神情不悦道:“给她做新衣服还不高兴,她作什么呢?”
舒嬷嬷:“许是,许是……”
静太妃起身,道:“都是你,惯的她一身毛病!”
舒嬷嬷:“……?”难道小姐自己没惯着?
这口锅,她只背一半。
因着没去学堂,白楹便有了大把的时间,静太妃见她自己有主意,不会乱来,便由得她自己安排。
不会乱来的的某人,等静太妃一出去,便做贼似的偷摸去了冷宫。
傅南歧或许也没想到她竟然中午都没到便来了,因此没有提前让影卫给她打好掩护。
幸好今天似乎也没什么人在外面晃荡,白楹才一如之前顺利到达冷宫。
而此刻,冷宫中有一些贵客。
“二弟的日子越发清闲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冷宫的大皇子穿着锦衣华服,手里还拿着一柄纸扇,打量着没有丝毫变化的摆设,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在这儿都待了十多年了,若是一朝出去,怕是二弟都不会习惯吧?”
一直跟在大皇子身边的四皇子撇了撇嘴,道:“都这么多年了,父皇怕是早就忘记有这号人了,还出去……皇兄您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大皇子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抬脚脚底踩在长长的木凳上,微微弯腰,笑道:“二弟啊,我这么说话,你不会介意的吧?”
就算介意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个待在冷宫出不去,被父皇厌弃的皇子,能对他做什么?
细胳膊细腿,怕是多年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吧?
皮肤比那个华贵人还要白,细皮嫩肉的……还有这张脸,比皇室中每个成员都要俊秀,大皇子很是嫉妒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心里不无恶毒地想,要是把他这个好二弟卖去小倌楼里,怕是能成为头牌呢!
对于两人的嘲讽奚落,傅南歧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他手里头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看得似乎尤为仔细。
大皇子见此,那股气瞬间消了。
纵使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纵使一出生便是太子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也不过在冷宫苟延残喘。
这样想着,大皇子微微用力,踹翻了长木凳。
傅南歧眼神冰冷,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收回腿,对上傅南歧的眼眸,背后陡然升起凉意,他心一虚,却仍强装镇定,笑道:“脚抽筋,不小心把二弟的凳子踢翻了,二弟看看,若是踢坏了,回头我让太监给你换张新的。”
噫!
白楹躲在窗户底下,忍了好久才没哼出声。
傅南歧这么阴险腹黑凶残冷酷的一个美人,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兄弟的?
蠢也就算了,还长的丑了吧唧的。
是皇帝亲生的吗?
白楹回想皇帝的模样,也算是一个帅大叔吧,怎么除了傅南歧和傅云祁,其他两个儿子像是垃圾桶里捡来玩儿的。
歪瓜裂枣,还有胆子挑衅傅南歧。
要是傅南歧让华贵人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他们不是就得惨了?
正想到华贵人呢,没想到大皇子和四皇子走了后,她就从后殿走了出来!
白楹连忙把伸出去的小短腿缩回来。
还是跟大皇子他们哥俩一起走吧……偷听墙角这种事儿不是人干的。
可是来不及了,华贵人走到了殿门口,遥遥望着那两人几乎要看不见的背影,勾唇冷冷一笑,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殿下面前嚣张?”
一个生母为低贱的宫女,一个生母是难产而死,废物或许总爱和废物抱团扎堆,可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来这儿奚落娘娘的孩子?!
芳华甩了甩衣袖,不屑道:“生母连给娘娘擦鞋面的都不配的玩意儿,也敢在这蹦跶。”
真是可笑。
华贵人也太牛了吧!说话真是毫不客气。
直接称呼大皇子和二皇子为“玩意儿”。
要是让那两个皇子听见,怕是能气的吐血吧?
白楹默默地坐到了满是灰尘的地上,再往墙根缩了缩。
不要发现她,不要发现她。
虽然心理年龄不小了,但……这个身体还是个孩子啊!
她还有大好年华,大把时光可以造作,她不想早死嘤嘤嘤!
傅南歧皱起眉头往窗户那望去,眼底泛起疑惑。
……那个小傻子,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来的吧。
小傻子瑟瑟发抖,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没有比她还倒霉的人了吧?暴风哭泣!
“说够了?”里头传出傅南歧冷淡的嗓音,“说够了就走。”
“……”芳华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殿下一个人在冷宫这么多年,有这样的脾气性格也是理所应当,若是要怪,只能怪她太无用,不能早日替娘娘洗刷冤情,害的娘娘唯一的骨血受苦煎熬,都是她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