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时, 窗外下起了细雨,细小的雨滴无声地融入泥土中,带来湿润的气息与更清凉的温度。
窗帘拉开了一角,凉风吹入, 微微地掀起窗前人的睡裙下摆。
江尘音一只手握着手机接听,另一只手把自己散在背后的长发束在手里,随意地拨弄到胸前, 唇角有上翘的弧度。
手机那边的经纪人惊讶得就差咆哮了:“江老师,你怎么自己跑到凌州去了?你再把我的工作抢了,你这工资我可怎么领!”
“我昨天就是随口一问。”江尘音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话中有话似的说道:“不过现在刚好, 可以作为一个过来一趟的理由。”
待一个周就有些圆不过去了, 但是两天也够了。她本来没想要跟薄暮雨提什么工作的,但这孩子又想让自己留下,又想不让自己耽误秦州的工作, 那眼神矛盾得很。她心下不忍, 便刚好将这个借口扯了出来。
经纪人一愣,问道:“你要去凌州还需要什么理由?”
江尘音敛去思绪道:“没什么,我说说而已。对了, 这个游戏代言推了吧,我没有时间。”
“你这么快就考察完了?”
“算是吧。”江尘音笑了笑。
大概是温度骤降的缘故, 薄暮雨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 空的。
她清醒了些, 抱着被子往房间角落看,江尘音正在那里打电话。离得远,而且江尘音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什么都听不到,只隐约看到江尘音微微开合的唇。
薄暮雨想了想,没有起身,就这么看着江尘音。
现在的江尘音跟四年前没什么不同,但跟她小时候对江尘音最初的印象却区别明显。
江尘音越来越温厚娴静,多年前清朗的笑容变成如今眼中沉下一片温情,然后唇角轻微挑起,柔婉极了。
而她却不止这一面,当她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神色肃然地工作时,又有一种温和的疏离感,一个略微冷冽的眼神便足以使人当即噤声。
还有,她运动过后满身汗水的模样,汗珠顺着她身体的线条滑下,越过她腹间的肌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饱含力量的美。
薄暮雨想着想着,把被子拉上来遮住自己弯起的嘴角。
音姨有这么多面,但是能看得到这么多面的人并不多,不过,她算是其中一个了。
她笑了一会儿突然僵住,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江尘音会不会不止这几面。她占据了江尘音的很多私人时间,但她好像对江尘音知道得并不多。
反之,江尘音却了解她的全部。因为是江尘音陪她长大,而不是她陪伴江尘音多年。
就连江尘音的旧事也是,她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江尘音宠她,可从未让她靠近过自己的心事。
心绪兜兜转转又转到了前些日子江老爷子找过她以后的那些疑惑上,只是现在又多了一点失落。
“醒了?”
“啊……”薄暮雨回了神,见江尘音已经走近。
她想得入神,竟都察觉不到江尘音挂了电话回来。
江尘音脚步顿了顿,走回窗边把窗帘拉回去,再回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进了被窝。
“今天降温了,一会儿穿外套要扣上扣子,不能像昨晚一样只穿一件衬衫。”
江尘音靠在床头,低头去看凑近自己的薄暮雨。
双眸含着浓浓睡意的女孩儿肤色皎若白玉,清醒前的神色有些怔愣,清丽绝伦,粉润的唇仿佛被雨水滋润的花瓣一般诱人采撷。
江尘音看得心下感慨,薄暮雨现在的模样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稚嫩了,那标志着她尚未成长的稚气正在持续不断地褪去。
她很漂亮,江尘音若有似无地勾起唇。
“嗯,凌州本来就比秦州凉快,现在都有点冷了。”薄暮雨蹭了蹭她的腰,然后也跟着爬起来靠在床头。
江尘音轻轻把薄暮雨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叫了早餐,一会儿起来洗漱完应该就到了。”
薄暮雨静了一下,抬头看她:“音姨,昨晚睡得好么?”
“还好。也不是没有外出过,认床的情况很少出现。”江尘音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因为工作性质肯定会出远门,而且又在国外待了那么久,这个问题自然不会有人再问。
但薄暮雨可不一样,这应该是她工作以后第一次出差吧。
江尘音不禁发问:“那你呢?第一次出差睡得好么?”
薄暮雨半点都不隐瞒地直说:“有你在,我当然睡得好。”
真是太直了,江尘音听得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声。但是想一想,出远门睡得不安稳的情况她不是没有过的,这一次一觉到天明,或许不全是因为习惯。
她叹了声气低声道:“可能我睡得好的原因,有你一份。”
“真的么?”薄暮雨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些。
“真的。”江尘音终于笑出来,捏住她的鼻子,“昨天刚说你长大了,今天又像个孩子一样,我能不能把我的话收回来?”
“不能。”薄暮雨眼睛眯了些,声音清透:“我长大了才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所以不能收回。”
江尘音愣住了,她怎么觉得这孩子现在表情冷冷地跟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