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朕已知晓,卫卿守备五城不易,不必在此事之上花费精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寻出藏银之地。”
饶是他使唤起臣下来,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但太子这称得上愚蠢的举止,还是罕见地点燃了嘉元帝家丑不可外扬的羞耻心。
这下便彻底下定决心,务必要亲自审问一干人等,再也不给那个逆子可趁之机。
卫枢自是乐得如此,痛痛快快地交了差,朝嘉元帝拱手告退。
出了殿门,迎面却过来一位宫装丽人。
一张凝脂芙蓉面白皙莹润好似皓月,乌压压的云鬓簪了叮当作响的流云步摇,丰满的玉臂之上一挽披帛随风欲去。
单看相貌身段,竟丝毫不像三十余岁的人,委实对得起她被盛宠二十载的辉煌。
卫枢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同不断临近的淑贵妃拉开距离,公事公办地问好:“贵妃娘娘安。”
淑贵妃伸出手来虚扶他起身,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满是笑意:“卫大人何需如此客气,您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朝堂肱骨。”
这过分热络的态度,正是应了那一句:无事献殷勤。
卫枢心下了然,却好似没听到这话一般,再次侧了侧身子,以视自己不敢耽搁淑贵妃进殿伴驾:“微臣愧不敢当,贵妃娘娘请进。”
“瞧瞧卫大人你,不过二十些许,竟似那些老臣一般滴水不漏。”淑贵妃有意套近乎,语气嗔怪,“本宫是瞧着,宫中几位殿下都到了选伴读的年纪。原先由小太监陪着也太不成样子。”
她有意停顿一下,终于对卫枢款款道出来意:“卫大人家的公子,倒是极好。不知您可否愿意,要他进宫来陪泽儿?”
贺泽年是个什么性情,卫侯爷怎么会不知道?忱哥儿若是真的来了,只怕是有受不完的委屈。
这位贵妃娘娘怕是在二十年的众星捧月之后,有些飘了。自觉世家大族一般都会顾及脸面,极少直白拒绝,故而今日故意拦着卫侯爷发问。
想来是看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平宁侯府又手握重权,便迫不及待地用起心思来。
只是这拉拢的吃相,未免太难看。
假使是一般人,拉不下脸面来拒绝,说不定真的叫她成了事。可这主意打到卫枢头上,注定要踢到铁板。
“娘娘现在可以知道,微臣不愿。”迎着淑贵妃自信满满的脸,显得卫侯爷的每一个字,都分外冰冷无情。
淑贵妃:……
这人也是世家出身,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尴尬。
思及自己替儿子立下的宏志,她咬牙咽下一口气,努力圆回场子:“侯爷若是心疼自家公子年纪尚小,本宫也可以理解。”
“娘娘说的对。”卫侯爷没什么诚意地应和。
若是轻易便把忱哥儿许给淑妃,他毫不怀疑阿祯会扑上来咬人。
淑贵妃发誓,她长那么大,一把年纪,从来没有那么丢脸过!
本是一半以势压人,一半主动拉拢,谁知自信满满地说出了口,却碰了一鼻子灰。
好似这太极宫里的每一个宫女太监,都在嘲笑她不知所谓。
饶是如此,她还不得不把一肚子苦水往肚里吞,强行陪笑道:“卫大人真是心直口快,让人佩服。”
“娘娘谬赞。”
……哼!
淑贵妃一句话都跟这人聊不下去了!
勉强控制住表情管理,陪着笑把人送走。
若不是为了她儿子可以荣登太子宝座,谁稀罕受这委屈?
待到她做了太后,无限风光之时,定要给平宁侯府好看!
一阵阿q胜利法之后,淑妃再次振作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入了太极宫。
白白打扮一番出了门,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一双缕金缀玉的绣鞋跨过偏殿的门槛过后,她的脚步瞬间虚浮起来,特地拿帕子掩住泛着泪光的眼角,对着嘉元帝梨花带雨道:“陛下,听闻您今日又被气得发了脾气,臣妾实在是心疼您。”
“不仅每日忙于案牍不说,连修一座摘星楼都这般不省心。可惜臣妾无能,不能为您分忧。”
见着爱妃楚楚可怜的模样,嘉元帝难得平和了心绪,语调正常:“了缘道长早便讲过,非艰难险阻,不可成无上仙身。朕既有这修道的慧根,受些波折也没什么大不了。”
淑贵妃心头暗自撇嘴,修道长生的说法,她这人就没信过。嘉元帝有慧根这事儿,也瞅着怪不靠谱。
多半又是那般牛鼻子老道,故意编出来糊弄人的,偏偏嘉元帝还真信。
得,不就是演戏吗?为了达成目的,她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臣妾也相信陛下一定心想事成。”葱白的手指搅了搅帕子,“可臣妾与泽儿怎么办?”
您修道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太后梦岂不是泡汤了?
不说她儿子不是太子,前头还有贺之年那个倒霉孩子杵着,怎么算也轮不到自家。
但天无绝人之路,佛祖显然听到了她的祈求。
如今太子捅下着弥天大祸,不正是她的好机会吗?不趁机推上一把,再踩上两脚,她就不姓万!
第63章 太极宫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