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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家臣们不知道李信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抱着一定要说服主公北征的金石般坚定的心思,离开议事大厅,回到家换了朝服,穿了出宫的衣服,然后到宫门外面集合去了。
李信志扮作一个农夫,穿着深蓝色的短打常服,骑着马,早就在等待他们了。
等到所有的家臣都来齐了,李信志也不说话,骑着马,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往供奉着陶然儿金身佛像的寺院里驰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供奉着陶娘娘金身的寺院里,李信志下了马,走进了寺院。
家臣们也翻身下马,他们互相看看,一个个心底泛起问号,想着他们主公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因为家臣们一致反对他的主意,因此,他看破红尘,闹着要出家。
要知道,在此之前,为了陶然儿,要撵走后宫所有的妃子,被朝臣反对的时候,他就曾经说过不做这皇帝要去出家当和尚。
家臣们这样一想,不由面孔黄了一黄,一颗心往谷底跌去,真担心李信志想不通要出家,这个主公,虽然这次表现得很糊涂,但是总体上来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主公,对待自己的家臣也很不错,所以如果真的出家了,那么他们怎么办?
江南的家臣这样一想着,立马如临大敌,纷纷跟在李信志的后面进了寺院。
李信志在陶然儿的金身佛像面前站定,其它的家臣断断续续地走了进来,很快就在李信志的后面排成了一排,李信志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说话,站在阴暗处看着。”
江南的家臣不知道主公在搞什么鬼,他们离宫的时候是大清晨,现在一个时辰过去,随着太阳升上高空,渐渐地寺院热闹起来,带着果品等供品来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他们身边的这个女菩萨面前更是香火极旺。
李信志让他的家臣看着别人上香祈祷看了三个小时,直到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上香的男女渐渐少了,他才叫寺院的主持暂时关了寺院,也让寺院里其它的人出了这家寺院。
此时此刻,家臣们的腿也站麻了,脖子也看酸了。
因为昨天李信志亲自替陶然儿的金身佛像擦拭了一遍,主持对他很感激,另外看着李信志不像一个普通人,便点点头,带着寺院里其它人都出门去了。
寺院因此变得很安静,只剩下李信志和他的家臣。
李信志对他们突然说道:“你们明白了吗?”
家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家臣说道:“明白什么?不明白,主公有话直说好了。”
他们心底都是疑云,主公一大早带着他们骑了马到了这寺院,然后看百姓烧香看了很久,然后问他们明白了没有。
李信志对他们问道:“上午上香的男男女女那么多,你们看见了吧。”
“看见了。”家臣们异口同声,可是他们心里升起迷雾,上香的男女多,与江南要北征有什么关系。
这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两件事情,风马牛不相及。
底层的百姓只关心自己的生老病死,他们哪里会管国家大事。
李信志看到家臣们仍旧一头雾水的样子,才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金身人面的菩萨是谁?
李信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着陶然儿的金身佛像,对家臣们问道:“这菩萨是谁?”老百姓永远记得陶然儿的大恩大德,可是他的家臣,却全忘记了陶然儿曾经是江南的大功臣。
家臣们沉默了,因为他们都不认识。
一个家臣试探着说道:“观音菩萨?”
哈哈哈,哈哈哈,李信志气得大笑起来,他也终于明白,陶然儿为什么受江南百姓如此爱戴,她却伤心地离开了江南,因为江南有这些蠢蛋家臣,他们根本不尊重她,也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的结果,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李信志伤心气愤地说道:“这是陶然儿,百姓爱戴她,尊称她为陶娘娘!这些年来,她虽然离开了江南,但是老百姓仍旧天天给她上香。”
什么?好比头顶响起一声焦雷,家臣们全部震惊得抬起头来,仔细一看,这金身佛像,果然和陶然儿十分相似。
真没想到,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且那么年轻,居然已经成了神,成了菩萨,有那么多百姓天天来供奉她。
江南的家臣内心极为震惊,一个家臣颤抖着声音说道:“主公,没想到陶然儿如此受百姓爱戴!”他的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影。
李信志点了点头,内心有几分得意和骄傲。
然而,那个家臣颤抖着嗓音继续说道:“这样的女人,东征肯定会成功,东征成功了,我们江南就完了!”因为害怕,家臣虽然极力镇定,但是喉咙不允许,他发出来的声音十分异样。
李信志呆了一呆,没想到,同一件事上,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那个家臣往地上一跪,拱手提高音量说道:“主公,因为陶然儿的威信实在太大,她太得民心了,所以,我们江南更加危险了,你一定要立刻决定北征啊!”
李信志哭笑不得,他对家臣愤怒地说道:“我带你们来这,是想告诉你们,我不同意北征,是因为我相信陶然儿,她如此受百姓爱戴,说明什么,她是一个好人,她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江南的事情,因为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金石声。如果拿不定主意,那么,最后由百姓来拿主意好了。
家臣们呆了一呆,明白过来,原来主公是这个意思。
李信志将双手负在身后,趁着家臣沉默的间隙,他提高音量,大声地说道:“我们向江东增援,但是被江东拒绝了,这里面有古怪,你们发现了,我也发现了。”
家臣们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了李信志一眼。
李信志严肃地说道:“江东的孙赫武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战神,他绝顶聪明,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面有古怪,东征,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的东征!”
什么?江南的家臣听不明白了,个个如坠五里雾中。
一个家臣迷惑不解地说道:“请主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什么东征不是东征,在下实在听不明白。”
李信志慢慢说道:“你们以为东征,是王思明想吞并江东,我却以为是陶然儿另有目的,她只是借着东征之名,实际上,她要干出一番大事出来!”
李信志本来拿不定主意,找不到答案,但是前两天,他出宫走了一趟,看到了绿油油的稻田,春天下面的村庄,以及百姓对陶然儿发自真心的爱戴。
他找到了答案,这样的猜想,这是逻辑严明,严丝合缝的。
一个家臣明白过来,讽刺地说道:“啥,干大事?那不就是吞并江东和江南吗!我看哪,主公是忘不了陶然儿那个妖女,所以处处维护她,替她解释,恨不得把好好的一个国家都拱手奉上吧!”
声音凌厉得如同鞭子。
“你——”一向很温和的李信志也生气了,他的面孔热辣辣起来,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因为他的感情,他忘不掉陶然儿,不想与她在战场上相见,但是最终做出这个决定,他还是权衡再三,是很理智的,这些家臣,真是太过分了!
这个江南,到底是他说了算,还是这些家臣说了算!
李信志冷声说道:“总之,我心意己决,我不北征,谁要是敢反,谁就带兵北征吧!”李信志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话语说出来,简直掷地有金石声,他说完这些话,便袖子一甩,匆匆走出寺院,回宫去了。
家臣们互相看看,摇摇头,也回宫去了。
寺院外面,绿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绿得接近透明,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在歌颂这个美好的春天,江南大臣们的心里,人人却像压了一扇沉重至极的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