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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海一张俊脸黑了下来,如同锅底,乌云涌进他的心房,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因为无能为力感紧紧地握成拳头,他在心里想,怎么办怎么办,这丫头拿到王思明的骸骨就要离开这里了!
此时此刻,李信海的内心仿佛有大火在烧。
王湘竹看到李信海长时间没有反应,只好抬起头来,她板起脸,故意让自己显出冷漠的样子,对他怀疑地说道:“你不会又骗了我吧,如果你骗了我,我可真是会瞧不起你!”
李信海只觉得所有的血都涌到脸上来,他气得脑袋阵阵发晕,他的眼前阵阵发黑,他的心一阵一阵抽痛,脑袋仿佛要裂成两半,他感觉他向她捧出自己的真心,可是却被她的双脚在践踏着!
这死丫头,真是狼心狗肺。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是铁做的吗,为什么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盯着王湘竹看,慢吞吞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失信于你的,现在我就带你去你哥哥的坟前。”说着抬起脚,转身大步向山里走去。
他走得很快,但是心在滴血,愤怒和痛苦让他的肩膀一阵阵颤抖。
王湘竹看到李信海冷漠悲伤的背影,知道他生气了,伤心了,她也很痛苦,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这样做,因此,也就沉默地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四周变得沉静下来,悲剧的河流,在两个人之间,慢慢流淌。王湘竹的脚,如同灌满了铅一般沉重。
她对自己呼喊道,为什么不自信一点,像陶姐姐那样自信多好,她太痛苦了,不想失去眼前的幸福,可是——
王湘竹看着李信海高大健壮的背影,她多么想像一只小鸟栖在他的肩头,欢乐地歌唱啊,可是她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两个人走了两个多时辰,到达山脚,李信海拨开灌木丛,找到王思明的坟头,此时此刻,经过了一个夏天,到了秋天,王思明坟前的草已经长到两米高了,不过因为秋天来了,他坟前的草开始变黄,看上去萧瑟一片。
天气渐渐凉了,红日西沉,秋风像一把尖刀,在呜呜地吹着。
李信海站在那里,指着那个略微高起于地面的土包,对与他并肩站立的王湘竹冷声说道:“这就是你哥哥的坟,我没有骗你,等你挖开坟,取他的骸骨的时候,就算他的肉体已经腐烂,他身上的衣服肯定还没有坏掉,你可以看出他就是你的哥哥!”
王湘竹的眼泪涌了出来,冰冷的秋风呜呜地吹着,吹乱了她的发丝,泪水如同泉水一般涌出眼眶,她双膝一软,跪倒在王思明的坟头,开始痛哭失声。
其实王思明也死了快半年了,经过了一个暮春,整整一个夏天,现在到了秋天,王湘竹早就不悲痛了,特别是在长安的街头,得知老百姓对于她哥哥的死拍手称快,李信海在百姓的心中是救世的大英雄时,她放弃了报仇的打算,她就不再为她哥哥的死难过了。
现在跪在王思明的坟头,哭得那样难过,她其实是为自己而哭!她想着自己身世飘零,如同桃根土偶,萍踪浪迹,无家可归,明明爱上了李信海,却配不上他,她为自己痛哭失声。
可是李信海不明白,他是一个大男人,男人的心都很粗,看到王湘竹在那里哭泣,他以为她是在为她哥哥而哭,逻辑谨严的他,顺理成章地推断为痛苦有多深,仇恨就有多深。
他站在她的身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已经冻结,手脚一片冰凉,李信海看到王湘竹的眼泪如同泉涌,瘦弱的双肩不住地颤抖,他很想安慰她,可是想到她因为她的哥哥哭得这样伤心,她那样悲痛,那么,她的内心肯定还在痛恨他,因为是他杀死了他哥哥,是他攻占了长安,是他抢夺了王家的宝藏。
是无可化解的仇恨!
李信海一颗心痛苦地缩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无能为力过,感觉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管怎样挣扎,都在四处碰壁。
假如他不是李家老二,假如她不是王府千金,他们是另外两个人,不同的身份,他们肯定会相爱,然后白首到老,只可惜,命运弄人。
个人在巨大的命运面前,只不过是可怜的两颗棋子罢了,生下来就是什么样的人,穷其一生,也改变不了出生。看来,他努力化解他们两个人的仇恨,失败了,王湘竹不但没有爱上他,而且仍旧在恨他。
李信海握紧拳头,冰冷绝望地想,因为她的心里还在痛恨他,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浓得化不开的深仇大恨,所以她的心里是不可能爱他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拿到他哥哥的骸骨之后,她必定要离开这里,她肯定也知道她自己无家可归,回到长安也是死路一条,多半会将她哥哥的骸骨埋葬之后,自己自杀,可是她还是坚持要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