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球儿来了,童冉计算着得多打一个床,他便把前屋主留下的旧床也拆了,跟他新买的木头一起打上两张床倒也足够。
这会儿小老虎在屋子里睡了,童冉便带严十四在院里做工。
童冉打的床是很普通的木头硬板床,不过跟这里的当地的式样还是很不一样,严十四不会,童冉便边打边教,灵台处一直微微发热,打床的功夫里,正气又有了些微攀升。
严十四是个挺健谈的少年,大约跟童冉差不多,可能也正因为此,他特别愿意跟童冉说话。
童冉问他吴家村为什么少了很多吴姓人,严十四像大人一样,长长叹了口气,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然后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原来吴家村原本也是很兴旺的,可是近几十年来干旱频频,就是官家的良田也收成锐减。其实,如果按原来给官家收成的两成,也还是比较宽裕,毕竟官家的田都很肥。可是从前几任知县开始,田租从收成的两成变成五成,又从五成变成每一百亩收五十石,且不论年景。
“就算是好年景,要交上五十石都捉襟见肘。这些年还常常闹旱灾,有时候一年下来也颗粒无收,却还是得交五十石粮食,交不上来要坐牢,乡亲们没办法只有借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的利钱,没两个月就得被拖死,如果下一年年景还差,那只有家破人亡一条路了。”严十四一边捶打床架上的钉子,一边说道,那轻松的语气好似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
“那为什么还有新的人家迁过来?”童冉问。
严十四耸耸肩:“没了自己的地,只能卖身给官家当佃户呗。我家原是陇右的,听阿翁说,那里的旱灾更厉害,吃树皮的都有,后来为了活命,地都一点点卖出去换了粮食,地少了更活不下去,便到了这里当佃户。”
童冉听他这么说,也不免有些心酸,他又问道:“那小锅县的县太爷呢?”
“他啊,”严十四摇摇头,“没用,赌棍一个,才不管我们死活呢。”
“他爱赌博?”童冉问,大成设有赌禁,普通人被抓住赌博最多罚一点钱,或者关个一年半载,若是朝廷命官被抓住赌博,不仅自己要丢官帽坐牢,其子嗣也会受到牵连,失去入仕做官的资格。
如此重罚之下这个小锅县县令还敢赌,可见赌瘾很大。
“可不是,他赌瘾犯起来,就是怀着孕的小妾也能送出去抵债。”严十四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一个差役大哥说,县令的宅子里有一间暗房,是他的专用赌室,他都带人去那儿赌,不会被瞧见。”
赌室?
这到挺有趣,这个县令还挺有反侦察意识。
“不过,既然衙门的差役都知道,其他人也没有告发过他?”童冉又问。
严十四将一个长钉钉好,摆摆手道:“没有,咱县太爷跟卓阳府的卢知府有些亲戚关系,卢知府又是贺阳卢氏的旁支,普通人哪里敢得罪他,而且他一个劲得给咱们涨佃租,荒年里也强收每家余粮,那些饿死人的粮食价比黄金,他吃得可饱了,当然有钱打点上下。”
一个小小的小锅县,其中的关系却错综复杂,童冉笑笑,没有再接严十四的话,跟他谈起了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