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李满囤道:“年前谢家大爷送了我些茶叶。我想着你和贵林都爱喝茶, 今儿带些来倒是合适。”
李丰收和他儿子李贵林就好口好茶, 比酒还甚。但好茶难得。现听李满囤说这茶是谢家大爷送的,便知这茶叶难得,非一般市卖所能比,当下便将茶叶交给陆氏使她收起来,他自己则陪着李满囤去同他二叔和三叔招呼。
瞧见王氏只戴了半副头面,陆氏心中揣度王氏是不是不想越过自己?但她嘴里却只道恭喜。
“王家妹子,”陆氏笑道:“冬节时我就听到你的好消息, 至今都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你,祝你今年和满囤兄弟都心想事成!”
听陆氏如此说,王氏方低声道:“那就借大嫂子吉言了!”
于氏眼见一向与自己交好的族长夫妻两人和大房亲热说话,心中不忿却无可奈何。
现大房剩钱,与族里出力甚大,族长于情于理都需在人前给大房足够的脸面。
而且,不止族长要给大房面子,现在大房的王氏来与她招呼,她也得给足体面。
不给不行,这许多眼睛看着呢,她可不想搁现在搞出继母继子不和的流言––昨儿李桃花一拍两散的事儿都还悬着呢!
现她家必须父慈子孝、一团和气。这样才能在陈家上门论理时站得住理,服得了众。
所以,今天的于氏对红枣特别亲切。她在听到红枣叫:“奶奶,过年好!”时,竟端着碗慈爱地问:“红枣,走过来冷吗?”
“要不要来喝一碗红枣茶?”
于氏的突然热络把红枣吓得够呛。她赶紧摆手道:“谢谢奶奶,不用了。”
“我要留着肚子吃饭呢!”
“每年族长伯娘的菜都烧得特别好吃!”
陆氏闻言当即就笑了,而于氏也不好再劝。
先前,李满囤在一众兄弟间默默无闻,连带的下一辈的子侄也不大和他亲近。
但今年,李家几房孩子都吃了李满囤给送的羊腿和鸡鸭。于是,吃物思人的便都对李满囤存了几分好感。搁今儿见面就表现为孩子们主动来叫李满囤叔叔和小爷爷。喜得李满囤合不拢嘴。
眼见人都到齐,陆氏、江氏便开始收桌子摆席。郭氏和江氏交好。她知她家人口少,当下便上前来帮忙。
钱氏往年也给帮忙。但今年,她却屁股钉在炕上动都没有动。
大过年的,钱氏可不想上赶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她今儿来了这么久,陆氏婆媳除了在她进门时和她点了个头就算打过了招呼外,连句像样的吉祥话都没说。
不理便不理吧,钱氏心想:横竖她过几天就进城去住了。等她成了城里人,往后再家来就该是她们反过来巴结自己了。
从蒸笼里往外端菜的功夫,郭氏瞧到切好装盘的白斩鸡和酱油鸭,不由得眼睛一亮。
果然,郭氏心想:族里还是大嫂子最会持家。她把这鸡鸭切开分盘,便就解决了鸡腿、鸭翅到底给谁的人情问题。
于是,郭氏当即决定后天她家请客,她也这么干。
至于正月初五之前不能动刀啥的规矩,在不再让于氏这个偏心婆婆分菜面前,都不是事儿。
郭氏实在是恨透了于氏的偏心。
过年同堂兄弟吃饭,原就是为了同辈间联络情感。故而,饭桌的席位都是按照辈份来排。
堂屋的首席、主座当仁不让是李春山和李高地,然后依次便是族长李丰收、李满垅、李满坛、李满囤、李满仓和李满园这八个人。次席,则是李贵林、李贵金、李贵德、李贵言、李贵信、李贵银、李贵雨、李贵富、李贵祥、李贵林的儿子李兴和,十个人。
西房的席面,则以于氏为首,然后坐了族长家的主母陆氏、红枣二爷爷家的两个伯母以及她娘和妯娌三个,一共七个女人,然后再外带李贵吉、李金凤和红枣三个孩子。也是十个人。
李玉凤记着她娘的话,主动来找红枣。
“红枣,”李玉凤道:“咱们去东屋和嫂子们一处坐吧!”
先前,红枣来族长家吃饭一直都挨着王氏坐。这还是李玉凤主动来邀她一起坐。
红枣想着她娘王氏有了身子,她再跟她娘身边挤着确实不大方便,便就抬头看她娘。
王氏自是愿意女儿能有同龄玩伴,当即便拍了拍她的头道:“去吧!”
“不过,出屋要来同我说。”
同李玉凤进了同辈的东屋。这屋子由李贵林的媳妇江氏负责招待。
东屋里的女人主要是江氏和李春山的五个孙媳妇,而孩子,除了红枣和李玉凤外,其他两个竟都是还抱在怀里的婴儿。
江氏瞧到红枣进来,便热络笑道:“刚我还说玉凤刚啥去了,原来是叫红枣妹妹去了。”
“红枣妹妹,快过来坐!”
东屋的炕烧得热,红枣坐下不过一刻,便就觉得从鼻尖开始往外冒汗。
江氏瞧见笑劝道:“红枣妹妹,这屋子因为有吃奶的孩子,所以炕烧得热。”
“你觉得热,就把袍子脱了吧!”
听江氏这么一说,红枣也没多想。她走到炕边脱下长罩衣和长棉袍。
把脱下的长棉袍叠好,红枣正准备把长罩衣重新穿上,不,李玉凤突然冲了过来,然后抓住她的左手激动问道:“红枣,你手腕上戴的是啥?”
“金灿灿的,可真好看!”
红枣低头一瞧,却是一只金镯从衣袖里滚了出来,当下轻描淡写道:“这有啥,金镯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