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李桃花听李满囤愿意帮衬儿子念书已是意外之喜,现听得他的解释,也知确是实情——念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两个儿子作为外姓若是长期住她哥家必为她哥招来族里那些红眼病们的口舌,如此,倒确是住在城里铺子省事!
故而李桃花说道:“哥,陈宝陈玉得你这样帮衬,可叫我们一家如何感激?说不得将来他两个若是有了出息一准地好好孝敬你这个舅舅!”
李满囤笑道:“陈宝陈玉是我的亲外甥,我不帮他俩个却是要帮谁呢?”
“我呀,也没别的想头,我就希望他两个将来出息了,连带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李满囤说的真心,李桃花心中着实感激。如此你来我往倒是说了不少的真心话。
午饭的时候,红枣看她爹和他她姑终于不在聊月子房的事儿,不觉舒了一口,然后又看到她爹和她姑姑眼睛有些红,心中猜疑——难不成两人说得太高兴了,以致还忆苦思甜了一回?
李桃花自得了她哥李满囤的话之后就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地飞回家去接了两个儿子进城来读书。但现实里李桃花却不好提出立刻就走——先前说好来帮衬一个月,结果一得了帮衬就闹着要走,可是显得过河拆桥?
如此李桃花便决定多留几天,然后再跟她哥说家去的事情——她哥的庄子虽说有庄仆帮忙赶车,但碍着男女大防,她若是家去,还得她哥亲送一趟才行!
六月十二一早,红枣刚起床就听见她姑在堂屋说话的声音。
“今儿是啥好日子?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两只喜鹊搁院里的枣子树上,喳喳地叫个不停?”
“是啊,”李满囤也是奇怪:“平时这喜鹊也来,但从不似今儿这样叫得欢实!”
红枣不及出门也伸头往窗外看去,然后果看到两只长尾巴花喜鹊在院里那棵枣子树上又唱又跳——咋呼得那棵今春才刚移栽的细杆子小树枝叶直摇。
“叵耐灵鹊多谩语,送喜何曾有凭据?”思及当年《唐宋词鉴赏》课堂上的这首《鹊踏枝》,红枣摇摇头,心说:不过两只爱k歌的喜鹊罢了,跟报喜不报喜地有啥关系?
出屋洗漱梳头吃早饭,陆虎忽然跑来告诉道:“老爷,大房的大爷来了!”
李满囤着实思了一刻这个大房大爷是谁,然后方省起是李贵林。
“贵林来了?”李满囤禁不住笑道:“难不成竟是咱族里的好事?”
闻言李桃花摆手道:“既是这样,那我就不露面了!”
说着话李桃花就要端着碗避去月子房——李桃花是真不待见李家族人,特别是遇事最会和泥的大房人。
李满囤拦阻道:“避啥?一会儿我同贵林前面客堂说话就是了!红枣记得送些点心茶来!”
李满囤出门迎客去了,红枣则泡茶装点心。
一切准备就绪,红枣原本想打发余甘氏去送茶水点心,自己继续早饭,但看到余甘氏正在井台烫尿布,便就自己拿篮子拎了过去——李贵林为人不错,她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三伏天的清晨,阳光一早就非常强烈。红枣记挂着自己的美白大计,不肯暴晒,便就在过了院前的石桥后直接踏上客堂后廊的台阶,沿着客堂的廊阴往前门走。
自打前儿家去后李贵林心里就一直揣着红枣被谢家骗婚的事儿——寻思这事儿到底要咋整,才能在不伤及谢家面子的情形下让对方知难而退。
结果没想打前儿傍晚起他爹、二爷爷和三爷爷却见天地聚在他家堂屋一处谈论这桩婚事若是成后能给氏族带来的好处——特别是对族里孩子们科举的便利,以及对谢家可能悔婚的担忧和可惜。
如此,原本就为此焦虑的李贵林就更坐不住了——难不成他过往几年花费在儿子兴和身上的心血都是假的?而他儿子的前程一定得依靠他小姑红枣一生的眼泪才能成就?
李贵林越想越觉得窝囊,今儿一大早地连早饭都没吃就不顾一切地跑了来找李满囤。
若谢家真是骗婚,李贵林想:为恐夜长梦多,保不准地今天就要上门提亲——昨儿他爹他们可是特地查了黄历然后发现今天就是个说亲的好日子。
所以他必须得赶谢家来人前告诉他满囤叔他思了两天的主意。
虽然这个主意还算不完美,十之八九八九是顾此失彼,但当下却顾不得了,只能死马当着活马医,能拖一刻是一刻!
等陆虎进去报信的工夫,李贵林喘息着跟看门的余禄打听:“我满囤叔现在没客人吧?”
于禄见李贵林大夏天地跑来一头汗,知道必有急事,便好心安慰道:“大爷放心,老爷现并没客人,刚陆虎已跑去送信,想必我们老爷一会儿就能来!”
如此李贵林方才放了心——他赶上了!
李满囤自早起听到喜鹊叫后脸上的笑就一直没下去后。他到门堂看到李贵林笑呵呵问道:“贵林,这一大早的过来可是有啥大好事啊?”
李贵林闻言一怔,他仔细打量喜气洋洋地李满囤禁不住就怀疑自己是否多事——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作主。他来的假设前提原是他担心他满囤叔不明就里地被骗,但看现在他满囤叔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可是极其满意谢家这么婚事?如此,他当如何自处?
李满囤看李贵林沉默不接话,颇为奇怪地问道:“咋了,贵林?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满囤叔,”李贵林硬着头皮道:“我来是想找你打听点事。咱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哦,哦,”李满囤点头道:“去客堂,咱们去客堂说!”
“满囤叔,”一进客堂,李贵林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您有见过谢大爷的儿子吗?”
“嗯,你问谢尚啊?”李满囤闻言一愣,转即点头道:“见过啊,咋了?”
“他长啥样?”李贵林犹豫问道
“挺好的啊!他和他爹谢大爷一个模子,都别白净,好看!对了,这孩子还特别知道道理,每次见我都叫伯父!”李满囤得意说道,转又奇怪问道:“好好的,贵林,你没事问谢大爷家的儿子干啥?”
闻言李贵林擦一把头上的汗,心说:难不成先前其实真是我想多了?可前儿,我瞧得清楚这谢家大爷确是没喝多少酒啊!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啥,”李贵林为掩饰自己的来意随口扯道:“我昨儿进城时听茶馆人议论谢家的人事,所以就想来问问。毕竟红枣是我妹子,我既知她和谢家大爷的儿子定了亲,总是要关心关心!”
“啊?”李满囤的下巴砸地上了,嘴巴直接就张成了一个黑洞——就是在前廊门口听得最后一句的红枣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心说:她和谢尚定亲?这是从何说起?
“不是,贵林,”好半天李满囤才艰难地合拢好下巴,然后就气愤道:“你好好和我说说这城里茶馆都议论了些啥?我家红枣和人定亲?tmd,我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祸害我家红枣的名节?”
李贵林……
“满囤叔,”李贵林打量李满囤一脸怒色不似作伪,方小心问道:“您是不是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