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林不能告诉他爹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便只能沉默。
“是啊,贵林,”李高地也可惜道:“你可是在城里念过书的,咋就也没提醒一下满囤呢?”
李贵林继续默。
李春山却突然说道:“贵林,满囤该不会是不愿意吧?”
“啥?”李高地一听就惊了:“这还能不愿意?”
“弟,”李春山道:“你先别说,让贵林说。”
李贵林点头承认道:“二爷爷,您说得对。满囤叔他确是不愿意红枣现在出门。他说做人媳妇不及在家做姑娘来得自在!”
闻言李春山继续抽烟锅不说话了,李高地却跳了起来,气道:“这满囤说的是啥糊涂话?”
“自古‘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满囤现以为留红枣是为她好,却不知这是要耽误红枣的一辈子!”
“将来红枣大了,一准地要埋怨他。”
“现放着谢家的宗妇不做,难不成他还能再给红枣寻个更好的人家?”
“不行,我得找满囤去!”
看李高地站着就要上门的意思,李贵林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二爷爷,红枣将来不会抱怨满囤叔的。这‘不裹脚’原就是她自己说的!”
虽然红枣今年才只七岁,但李贵林却奇异地信服了红枣的话——她不会裹脚!
“红枣一个丫头片子,知道啥叫天高地厚?”李高地恨道:“满囤也是糊涂,竟然由着丫头的主意乱来,心里全没一点盘算……”
李贵林听着李高地的话,忽然有些想笑:三爷爷竟然说红枣乱来,殊不知这丫头的心胸多稳,多沉得住气——不管听到啥,她都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只这一份养气工夫,就胜过这屋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
“行了,弟,”一直抽烟的李春山抬起头来命令道:“你给我坐下!”
“贵林,你讲,你讲讲你的想法!”
李贵林道:“二爷爷,我私下觉得这事儿最好就听红枣的!”
“啥?”李高地刚刚跳起来就看到李春山瞪他的眼神,只能又悻悻坐下。
李贵林接着道:“毕竟她才是谢大爷看中的人!”
李春山觉得李贵林的话里有话,禁不住问道:“怎么说?”
“二爷爷,谢大爷当天并没有喝醉……”
李贵林当下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最后总结到:“二爷爷,红枣虑事周全,处事沉稳,所以能得谢家大爷看重。”
“而这桩婚事若是红枣自己不愿意,咱们便不能逼迫她去。”
“什么叫她自己不愿意?”李高地又跳了起来:“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
“作主!作主!”李春山不客气的拿烟锅就给了李高地的脑袋一下:“你做得了主吗?”
“一个亲闺女桃花,你都做不了主。现还想插手孙女的事?”
李高地的气焰瞬间消了……
李春山还想再骂,但看到神色萎下去后疲态尽显的小弟终是只哼了一声,没有接着骂。
“俗话说‘草屋年年盖,一代管一代’。”李春山搁凳子角磕掉了烟锅里的烟灰,站起身道:“红枣的亲事自有她爹满囤操心,我是不管了。”
“族长,”李春山道:“我先家去了!”
“弟,”李春山又叫李高地:“你跟我走!”
李桃花的事让李春山明白——这女人急眼起来,那真是啥事都敢干。
比如桃花,李春山想:先不过嫁了个近山的舅家,现都能折腾得他们全族没脸。
而红枣,能读会算,要嫁的却是有钱有势的谢家——若是他们逼迫太过,招她跟桃花一样怀了恨,那以她的心眼和谢家宗妇的身份折腾起来还得了?
所以这事儿,和先前桃花的事一样,他不管了,也管不了。他现能管的也就是他这个蜡把子弟弟了。
洪媒婆进城后家都没回就先去了陶保家。陶保媳妇在家早等急了,一见她进门就赶紧问道:“事情成了?”
洪媒婆摇摇头,把事情如此一说,陶保家的就也皱了眉,然后便急急忙忙地进内院去见云氏去了。
谢子安昨晚并没有宿在明霞院。
他是今早去给老太爷请安时同云氏一起来的,同时还捎上了谢尚——等洪媒婆提亲回来,谢子安如此想:就该商量小定了。
小定得尚儿自己出面,该有的仪程,一会儿媒婆来后得让她给尚儿好好讲讲。
故而,陶保家的来明霞院报信的时候,不止谢子安在,谢尚竟是也在。
听陶保家的说了事情没成以及没成的因由后,一向诡计多端地的谢子安也是没辙——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多前那个一心只想为他奶出头而寻隙他爷偏房侍妾庶子的毛头小子了。
即便骨子里依旧桀骜,但他也不会再轻易挑衅世俗——人生苦短,得不偿失!
尚儿将来要走官道,谢子安暗想:他的媳妇,可以不论出生,但却必须是小脚——他爷的老路,他可不想他儿子再走一遍。
所以这事儿啊,谢子安扶额: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