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家不是一般人家,他家讲究,所有子孙娶妻全都是三书六礼,一样不少。”
虽然完全不懂,但听说谢家其他人娶媳妇都是六礼,李满囤便不肯委屈红枣,就跟洪媒婆打听道:“洪媒婆,刚你说的那三样礼都要咋走?”
洪媒婆笑回道:“李老爷,您作为女方什么都不用做。您只要到了日子在家坐等收礼就成——这三样礼都是男方的事儿,您啊,连礼都不用回!”
听说连礼都不用回,李满囤和李桃花对看一眼,相互间点了个头,都觉得这事儿实没啥可挑拣的。
至于六月二十六日这个日子,李满囤虽说觉得有些急,但想着接下来的七月是鬼月,整一个月的的日子都不能用,便就点头说道:“既然六月二十六是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那便就这天过小定吧!”
既然婚约已定,李满囤便觉得小定早放早好,双方省心。
李桃花则想着夜长梦多,也同意早定早好,便跟着点头认同。
洪媒婆没想到李满囤、李桃花如此好说话,不用她费一点口舌便就应了六月二十六放小定的日子——洪媒婆没办法只好直言提点道:“李老爷、姑太太,这小定之后再过一个月就是大定。只不知你们对于聘礼有什么想法要求,若有,倒是早些说出来以便于谢家提前预备。”
听洪媒婆这么一说,李满囤方才想起红枣这桩婚事和一般放小定后再五六年才放大定不同,是今年就要嫁人出门的!
而嫁人就得有嫁妆,所以红枣这份嫁妆要咋给?
李满囤陷入了沉思。
李满囤虽说没什么见识,但却知道红枣出门那天带进谢家的嫁妆将是她后半生的重大依靠——比如,先他媳妇王氏,名分虽是大嫂,但因进门时没有嫁妆,过去十几年没少收二房三房两个妯娌的欺负和挤兑。
而谢家人口,比他家还多,李满囤不敢想象如果红枣没有嫁妆,或者嫁妆不够丰厚,到谢家后会受到怎样的责难?
一瞬间,李满囤便想打退堂鼓,退了谢家这门婚事——横竖现才只是议亲,李满囤无赖地想:还没有放小定。
李桃花听到聘礼两个字也是冷水浇头——聘礼虽说全部由男方出,但收礼的女方必须给女儿等值甚至超值的嫁妆才不会叫人看低。
她当年若不是因为嫁妆太少,抵不过好人家的聘礼,凭她的人才也不会远嫁到青苇村的舅家。
看李满囤兄妹双双不语,洪媒婆以为两人抹不开脸提要求,便鼓励道:“李老爷、姑太太,你们有啥要求尽管提,刚才来时谢大奶奶已经说过了财物方面不管您提什么,我今儿都能直接应!”
“洪媒婆,”李满囤刚一张口,胳膊就被李桃花给掐住。
“洪媒婆,”李桃花道:“您先坐着,我跟我哥出去商量一下!”
然后又叫:“红枣,你的奶茶煮好了吗?若是好了,就给洪媒婆送过来吧!”
其实奶茶已经煮好,红枣装碗湃在井水里晾着。现听得她姑李桃花呼唤,便拿托盘了装了三碗进来。
“洪媒婆,您请喝茶!”红枣端一碗温热的奶茶放到洪媒婆面前。
洪媒婆想着婚约已定,这李红枣虽说其貌不扬,但往后却是谢家大房少奶奶了。当下不敢怠慢,立端了碗冲红枣笑道:“红枣姑娘的手艺,不用说,一准儿都是好的!”
端起碗,洪媒婆喝了一口奶茶,咂嘴品了一品,然后便就忘了她自己刚刚未竟的马屁,接着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直待喝完整一碗奶茶,洪媒婆方才得暇赞道:“红枣姑娘好手艺,把这什么奶茶烧得真是香甜可口,叫人喝了还想再喝,打嘴不丢!”
红枣听洪媒婆说的有趣,不觉抿嘴一笑,又端了一碗奶茶给她笑道:“洪媒婆,你若是喜欢,就多喝一碗吧,这些不过都是我在家随便烧的!”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洪媒婆看着眼前满碗的奶茶不吝赞道:“怪不得谢大爷看中姑娘的能干,就冲姑娘您这烧茶的手段,我可以说在咱们雉水城您都是头一份!无论什么四海楼、绿松林,他们的茶都不及您这个奶茶好喝有味!”
喝了奶茶的洪媒婆终觉得谢大爷看中红枣这份烧茶手艺也是情有可原——毕竟美人啥的,谢家多的是,但红枣姑娘的这份手艺,确实是雉水城独一份。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李红枣凭借这份烧茶手艺嫁进谢家,虽说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想到红豆成了谢家少奶奶,往后她再难喝到这样的好茶,洪媒婆一改方才猪八戒吃人参果的狼吞虎咽,端着碗慢慢地细品起来。
李满囤一进东厢房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李桃花道:“桃花,谢家这门亲,红枣不能结!”
“俗话说得好,‘饭好吃,气难受’。这谢家再好,我也不能让红枣嫁进去受气!”
“哥,你听我说,”李桃花道:“你刚说的我都明白,但现在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
“哥,那谢家大奶奶既说了聘礼随便提,那你就不如替红枣要一份体面嫁妆!”
“如此,即便外人知道你要的聘礼多,但看到你转手又全赔给了红枣后,也难再生出旁的议论。”
“而红枣有这份嫁妆傍身,想必她在谢家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刚李桃花也是想到她儿子陈玉岳丈那日说的“我家不卖女儿,这聘礼我将来都加倍给女儿办嫁妆还回去!”后才得的主意。
她哥虽说家业有限,不能把聘礼加倍还回去,李桃花想:但能原样还回去,旁人便就再说不出“卖女儿”这三个字来。
李满囤听了李桃花的主意,也觉得可以试试。
如果谢大爷同意这么做,李满囤想:那这婚事便就继续,若是不愿意,那便就算了。总之他是不能让他家红枣嫁妆不如人的进门受妯娌欺负。
“洪媒婆,”回到堂屋,李满囤直言问道:“我跟您打听打听,这谢家大房娶的媳妇,一般都要带多少嫁妆?”
“嗯?”洪媒婆一听愣住了——她第一次经手谢家的婚事,别说谢大奶奶的嫁妆了,就是其他十二房太太奶奶们的嫁妆她也都是听说,并不知道详细。
想了想,洪媒婆笑道:“李老爷,您倒是问住我了。这谢家大房现有的四位奶奶中,独属谢大奶奶的那份嫁妆最人瞩目,真正是十里红妆,咱们雉水城的头一份,其他三位少奶奶都赶不上。但你要说这谢大奶奶当年到底有多少嫁妆,我却真是不知道。我就记得我站在东街上看着一抬抬嫁妆过去,里面庄子、铺子、宅子、头面、衣裳什么都有,应有尽有!”
“所以这份嫁妆到底有多少,除了谢大奶奶她自己拿出嫁妆单子来,旁人可真没人能说得准!”
“既然这样,”李满囤道:“洪媒婆,我就托你回去告诉谢大奶奶这个聘礼啊,我不说要照着她的嫁妆单子要吧,那也要大差不差——起码让我家红枣带着这份聘礼返回去的嫁妆嫁进谢家之后,不会被人看不起!”
“啥?”洪媒婆惊呆了——她早就知道李满囤得了这个机会一准儿的会狮子大开口,她从个人利益出发也确是希望李满囤狮子大开口,她好多拿媒钱。但她真心没想到李满囤的口能开这么大——竟然要谢大奶奶照着自己的嫁妆单子给他送聘礼。
这李满囤,李老爷怕不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