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此却也失了女子守拙本分,有巧言令色之嫌。事后她得说说她,让她注意一下分寸。
谢家十二房人生无可恋地看着红枣,无不心说难怪云氏要赶现在娶儿媳妇,敢情这些年她一个人自吹自擂腻了,觉得不过瘾,所以便娶了个童养媳来给她抬轿。
简直不能更心机!
午饭后家去,云氏把红枣叫到上房。
进屋后云氏先让绿茶传话厨房给红枣榨石榴汁,然后方摒退众人把红枣叫到跟前好言说道:“尚儿媳妇,《女诫》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夫云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今儿酒席上你祝酒词说的极好。但此前的一番话却是有些多了。下回精简些,比如把其中那个,啊,涉及到我的话去掉。”
言辞间云氏想到刚宴席上红枣对自己的吹捧犹然觉得脸红。
红枣眨巴着眼睛看着云氏,心说:没想到她婆婆脸皮子这么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竟然就扛不住了!
看来先前她婆婆没怎么受过表扬,红枣想:往后很可以通过表扬的方式来刷她婆婆好感。
表扬就是力量,表扬是生产力,表扬是凝聚力,表扬是一个团队领导者必备的基本素质——回想着前世公司人事经理在领导力培训上慷慨陈词,红枣握拳:想她前世都能拿下空降来的更年期领导,这世拿下她天仙婆婆,一定也不在话下!
拿定主意,红枣无辜道:“可是,娘,我看尚哥儿给我拿来的诗集里,酒席诗大都有诗序,以说明作诗的缘起。”
“我的祝酒词原是在娘的教诲下才得的,在序里提到娘,可不是该的?”
云氏……
对着红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云氏一时有些词穷,她扶着额正想词呢,便看到谢尚自堂屋门帘边探进头来。
云氏刚想说话,便看到儿子跟她摆手挤眼,就没出声。
红枣背对屋门看不到门口的动静。她看云氏不出声,想想又道:“娘,孔圣言‘孝子之事亲,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
“媳妇孝敬婆母,于广众下宣扬婆母慈爱,正是为人子媳该当的本分,堪合圣人教导。”
“娘,媳妇知道您德行如一,守拙藏愚,不喜在人前夸耀,且又顾惜媳妇名声,不愿媳妇在人前落下多言的印象。”
“娘,媳妇感念您的苦心,但也请您成全媳妇的孝心!”
云氏……
谢尚……
谢子安是同谢尚一道来的,当下门外听到,也是莞尔。
今儿酒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子安好奇:怎么尚儿媳妇连“德行如一”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轻踹谢尚屁股一脚,谢子安示意他进屋。
云氏在谢尚打帘子进屋的时候瞧到谢子安锦袍一角,知道男人也在门外,便说道:“尚儿媳妇,尚儿寻你来了。你这就同他一道回屋去吧。石榴汁一会儿我让绿茶给你送到屋里去!”
刚进屋连口茶都还没喝上的谢尚……
出屋看到谢子安,红枣也不以为意,只依礼与谢子安行了礼,便自顾同谢尚走了。
反倒是谢子安看到红枣低眉敛目的小大人模样,再想着她刚一本正经夸云氏的话,手扶鼻头,很笑了一刻。
目送谢尚和红枣的背影转进了西院月洞门,谢子安方由谢福给打帘子进屋。
斜倚炕上,谢子安听云氏说了今儿酒席上的经过,忍俊不禁,直笑得手里的茶碗盖扣着茶碗“当当”的响。
“尚儿媳妇这孩子没说错,”谢子安忍笑道:“酒席诗可不是都有诗序吗?”
“她今儿做的这序虽说长了些,但也算情真意切,情真意切,哈哈——”
云氏无奈道:“大爷,尚儿媳妇能言善辩,您可别再助着她了!”
“我今儿回来不过说了她一句,结果,她却回了我一箩筐的圣人孝道。说得我都没了词!”
“雅儿,先说好啊,我不是要助着她。我今儿不在场,现说的话只是旁观者清啊。”
“我觉得尚儿媳妇没说错。你确是守拙藏愚,不堪夸奖。”
“尚儿媳妇今儿不过当众赞你一句慈爱,你便就却不过了。”
“其实,你细想这有啥呢?旁人听不过,那是旁人们自己嫉妒。她们有本事也让她们儿媳妇当众夸啊!”
“我觉得尚儿媳妇挺好,要是尚儿有他媳妇这份聪明,搁酒席上当众这么夸我,我一准地著书立传,广为流传!”
云氏……
第248章 饮水思源(九月初一)
时谢尚也在问红枣:“红枣,刚娘叫你去干什么?”
红枣眨眨眼,绘声说道:“今儿午晌不是在五福院吃席吗?坐席的时候,我原想着我辈分低,该跟上回敬茶时一样坐在末席末座。”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红枣?”谢尚一听就着急道:“上回是认亲席,你作为新媳妇在末席陪坐是恭敬夫族长辈同辈自谦的意思,今儿是家宴,你作为我媳妇,是咱们家的承重妇,合该跟娘一道坐主桌才对!”
原来不止云氏这么想,谢尚也是这么认为的。红枣明白了婆婆和丈夫对自己的定位,心里有了底,方接着说道:“娘也是这样说。”
“娘为了让其他人认同,还说了太爷爷把地契给你的事儿,说往后都该我坐主桌尽地主之谊。”
“不错,”谢尚点头:“娘说的对。这事是我疏忽了,我该提前告诉你的。”
谢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言道:“幸好今儿有娘在,不然你要是真坐了末席,我的过错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