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马车驶出桂庄大门,谢尚方问车窗外骑马的显荣:“知道是多少名吗?”
显荣隔窗回道:“回大爷的话,老爷中了第十七名!”
十七?红枣心说:那可是比范进还落后了十名。不过,也算不错了。一省考试第十七,这即便在前世那也个妥妥的学神。
“尚哥儿,”红枣高兴笑道:“咱爹中了,咱们家这便就要摆酒请客了吧?”
“嗯!”谢尚点头,但转即正色言道:“红枣,往后你当着人可别叫我尚哥儿了,你要称呼我大爷!”
红枣:?
谢尚解释道:“爹中了举,明春一准进京赶考。这要是再中了,爹便要离家做官。”
“爹不在家,咱家就只有我支撑门户。比如今天,爹他人在府城,便就要由我来接这官府喜报!”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红枣想故事里兰陵王上阵杀敌都要戴个凶恶面具以壮声势。现谢尚要替他爹顶门立户,她人前再唤他乳名确实不妥。
“知道了!”红枣从善如流道:“大——爷!”
谢尚没想到红枣这回答应得如此爽快,不觉一怔,然后便忍不住微微一笑,握住了红枣的手。
“坐稳了!”谢尚提醒道,然后便吩咐道:“显荣,快!”
话音未落,红枣便感觉一向平稳的马车瞬间有了小颠簸,显见得这世马车跑快后的减震技术还有待提高。
红枣抬头看谢尚,眼见他低眉垂目若有所思并不说话,猜他在想家去后的应对,便也不出声,马车里立时一片静谧。
直待马车跑上谢家大宅所在的东街,谢尚看到东街上人流如常,并无聚集,方才有心嘱咐红枣道:“红枣,往后几天家里人来客往,我得留在五福院应酬,娘也少不了在五福院和明霞院两处来回跑。你记得自己跟紧了娘,不要落单,以免被那乱走乱撞的浑人给冲撞了。”
前世无数影视剧告诉红枣越是讲究男女大防的时空,就越会有人拿男女大防来做文章——此法害人成本低,效果好,性价比高,可谓是无本万利,百试百灵。
谢尚提醒得及时,她确是得早做防备。
“大爷,”红枣言道:“既然往后几日咱们白天都不在家,那咱们自己的院子可得谨慎门户才好。”
看谢尚沉吟不说话,红枣又道:“先我看我爹的《大诰》,看到说世间有一种盗贼,专门趁人家办喜事的时候冒充宾客上门偷盗。”
“咱们明霞院位处内院最东北角处,人迹罕至,而院后就是假山花园,树高林密的,说实话,若是眼错不见藏个把人还真不容易寻。”
谢尚依红枣的话想了想,也觉心惊,不觉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大爷,”红枣笑道:“我琢磨着咱们的院子这几天是不是实行一个临时管制?”
“临时管制?”
“就是临时限制咱们院的人进出和内外东西传递。”
“比如自早起咱们出门后,便让心腹小厮锁了院门,白日里除了厨房人定时送饮食开一回外,其他时都一律不开。”
红枣知道人权,但比起她的生存权,红枣觉得留守院子的丫头和婆子们的人权可以先放一放,何况她的生存权同时也是她们的生存权——贼人若是假托了她们中谁的名,谁便得跟着一起死。
谢尚的爹谢子安日常就是这么管理他的书房青云院的。谢子安的书房除了谢尚和他的四个贴身小厮有授权能进外,其他人非请敢进,那迎面就是门杠子招呼——不分男女。
所以谢尚闻言连想都没想便就言道:“你这法子甚好,只这锁门的心腹小厮……”
“当然是我的陪嫁张乙他们了,”红枣笑道:“显荣他们得跟着你在外面见客,如何得暇管家里这些小事?”
谢尚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谢尚和红枣的马车一进门便直奔五福院。
五福院是整个谢家大宅的正院,似接中举喜报待客这样的大事必是在五福院。
谢尚抬手正了正衣冠,方以比往日还散漫从容的步态下了马车——官报还没来,而他已到了家,如此便就再不必担心旁人能替他接他爹的喜报了!
九月二十二在府城的谢福一见贡院发榜,榜上有谢子安的名字就赶紧地拿红纸写了名次打发长随送回家来。
长随也知事关重大,今天一早就从客栈出来往雉水城赶,终赶在报喜的官差前赶到了家。
云氏自得了信后一边打发人去叫谢尚一边拿了信了来五福院见老太爷。
老太爷闻信自是笑逐颜开,现正和云氏商量摆流水席请客的事呢,便看到谢尚和红枣进屋。
云氏候谢尚红枣问过安便让丫头春花拿过一个衣包来说道:“尚儿,你且换了这身衣裳试试。”
红枣眼见这回换衣没自己的份不觉眨了眨眼睛,心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谢尚进里屋换衣服,云氏方才问红枣:“尚儿媳妇,你爹娘身体都好吧?”
红枣道:“都好,娘,我爹娘还让我代问您好……”
头戴飘飘巾、身穿蓝绸衫、脚蹬黑官靴——见惯了金冠玉带锦衫绣袍的谢尚,红枣突然看到做普通儒生打扮,全身上下连个金项圈都没戴的谢尚极不习惯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方才确认眼前这个小清新真是谢尚!
所以,红枣看着谢尚改拿红绳系挂在腰间的玉佩一一忍不住吐槽:为了顶门立户,谢尚这是要连日常的穿衣打扮都要重塑吗?
云氏也不大适应一向花团锦族的儿子忽刺一下做素静打扮,她打量良久方才勉强笑道:“看着有点老爷的影子!”
闻言红枣不禁想起上回谢子安穿秀才服饰去她家吃酒骗婚的事,不觉心说:她说她怎么觉得谢尚穿这身别扭呢,感情是她公公先前穿的那身秀才服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总觉得好好的人穿成这样必有阴谋!
老太爷捋着胡须呵呵点头笑道:“嗯,尚儿这么穿看着是有点大人样了!”
谢尚摸摸飘飘巾后的两根飘带犹豫问道:“这两根带子一定要有吗?感觉跟女人梳的辫子似的,好奇怪啊!”
红枣笑倒……
云氏也忍不住笑道:“只有上了年岁的人才不用这个飘带。你还未及弱冠,戴冠巾若是不用飘带,反倒是让人以为你装老成。”
明明就是装老成,红枣心说:偏她婆婆给谢尚装老成都要留心过犹不及,真是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