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念过书才麻烦!”李满仓有些暴躁道:“城里私塾为了自己的名声,必是会在私塾门口张贴学生在当年县试中榜者的大红喜报。”
“现城里人已经在议论是哪个私塾了!”
至此郭氏方才明了男人如临大敌的原因——等城里人发现李满囤根本没念过私塾后,少不得又要将早年她婆苛待继子继女以及分家不公等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再嚼一遍。
几乎立时的郭氏的脸也变得及其难看——这才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郭氏心说就又要活在别人指指点点下了吗?
偏今年还是她小儿子贵吉说亲和女儿出门的关键年份!
郭氏能想明白的事,于氏自是明白。
不过于氏却以为没啥好后悔的——若非如此,于氏暗想:她能轻松养大三个儿女,给他们体面婚嫁,然后长子手里现还能有三十亩的地,可以福泽三个孙子的亲事和将来?
当然被人议论,影响名声确是不好。
于氏思了一回后和儿子道:“满仓,你先去把这事告诉你爹,看他怎么说?”
思来想去,于氏还是决定抓牢李高地。只要李高地这个爹在,继子一家就翻不了浪。
“啥?满囤中了县第三?”
听了李满仓的话,李春山比李高地还要激动——眼见的他们李氏一族又要出一个秀才了!
“快,弟,”李春山道:“乘着午饭贵林得闲,咱们找他去!”
李贵林也没想到李满囤能考县第三——比他当年考得还好。
李贵林替李满囤高兴,便和李春山、李高地笑道:“二爷爷、三爷爷,满囤叔第一场能考到这个成绩绝对是有机会的,即便这回其他场没准备好,但待几年必是能有个童生的!”
县试第一场考的就是个勤奋。所以只要第一场考得好,等到了年岁,县太爷和院试的大宗师都会本着“天道酬勤”的想法给勉励一个童生。
虽然李贵林的话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但听说一准能有个童生,李春山便觉得还不错。
“这么看,”李春山和李高地感叹:“咱们满囤是极聪明的——弟,你看只满囤自己在家看书就能考个县第三。”
“满囤,他这是小时候没得人培养啊,不然,哪里是一个童生所能打住的?”
“不怪咱们族就他能生养出红枣这么能耐的闺女。这俗话都说‘女肖父,儿肖母’——红枣的聪明可不就是随了他吗?”
李满仓在旁听到这话便直觉要糟,果然他爹李高地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近年来李高地日子过得好,吃穿不愁,现唯一追求的便就是人前的脸面。
自从长子李满囤发家后,李高地当面背后地没少被人议论分家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李高地迫切需要二房儿孙出人头地给他挣面子,但奈何他最看好的长孙李贵雨也才读了七年书,离功名还差得远。
好容易把大孙子说项到村学堂教书当先生,李高地刚自觉长回了些脸面,就不想他四十四岁一天私塾没念过的大儿子考了个县第三——他也立刻被他哥旧话从提责备没好好培养长子。
这还是自己的亲哥呢,李高地想:现连他都这样想,这事搁外人嘴里还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想着又将被村人明里恭维暗里嘲笑,李高地能高兴才怪!
看到李高地的脸色,李春山摇摇头,不满道:“弟啊,满囤考中是好事,你拉长一张脸干什么?”
“你还觉得咱村里人笑话你还笑话得不够?还要授人以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我怎么说,你都不听,现你也不许我做这哭丧形!”
“即便分家,满囤也是你亲儿子。他考县第三,你必得给我高兴!”
“你不是一直都想贵雨考中吗?现贵雨没考中,满囤考中了,你得比对贵雨考中还要高兴——总之,有我在,我就看着你不许你再偏心!”
“如此我才有脸去地下见爹娘!”
李高地……
李满仓……
“弟,”李春山又道:“今儿一早我就让贵金她娘给裹了粽子,午后贵金也会去磨坊拿订的年糕。”
“等后晌粽子煮好了。你跟我拿了糕粽一起去桂庄给满囤。听到没有?”
“哎!”李高地赶紧答应。
看李高地老实听话,李春山方才哼了一声,然后又看了李满仓一样。
李满仓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李满仓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他大哥县试,他一家子竟然没准备糕粽!
因为高兴,李满囤午席很喝了几杯酒,然后午后又睡了一大觉。
一觉醒来,已是掌灯。王氏忧心道:“老爷,你明儿就要考试了。偏你喝多了,一点书都没温!”
明儿考试,结果一起下场的陈玉在温书,而自家男人却在醉酒睡觉,可叫王氏如何心里不失衡呢?
“没事!”李满囤一点没放在心上,笑道:“我什么水平自己还不知道吗?横竖考不中——这个一试的县第三可能就是我这回县试最厉害的名次了!”
“倒是似尚儿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好!”
“明儿考《五经》的背默,我这部分原不及《四书》精熟,一个后晌也弥补不了其间的差距,睡了也就睡了,没啥好可惜的!”
起身看到堂屋桌上的糕粽,李满囤笑问:“这又是谁送的?”
王氏道:“是爹和二伯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