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可都是在老太爷处用了午饭后方才家来。
谢子平苦笑:“娘,今儿县试发榜,尚儿的岳父,就是那个李满囤中了第二十一名,所以老太爷下课放尚儿回去给他媳妇报喜去了!”
“才县试二十一?”葛氏闻言有些不屑,心说这次第比她男人当年的名次可是差远了。
搁去年都算落榜!
李氏、赵氏的脸则瞬间都阴沉了下来——她们男人都还没过县试呢,结果一个被她们日常挂嘴边嘲笑鄙视的庄户倒是中了。
先她们都不屑于和王氏多话,往后再如此,会不会让人误会是王氏不屑于和她们说话?
真是想想都觉得脸疼!
就是吕氏听说也收了脸上的笑。
吕氏出身也是庄户,但娘家父兄不成器,早年卖了她不算,这些年更是变着方儿的从她手里掏银子——其中仅以培养她侄子侄孙上学念书光耀门庭这个名目讨去的银子怕就有大几百两。
现三十多年过去了,她娘家却还是没一点起色,依旧一群白丁。
娘家指望不上,吕氏就只能寄希望于儿子们争气。
结果没想她三个儿子因为看不上舅家,连带的对她也只有“孝”而不够“敬”,听不进她的话。
而她为了不招儿子们嫌,这些年遇事也都是闭口不言,由着他们自己折腾——以至时至如今三个儿子才只一个有了秀才功名,另两个则还是一事无成,连自己的儿子侄子都赶不上。
实在是太不争气!
“子俊和子美呢?”吕氏问两个儿媳妇。
“娘,”谢子平插口道:“我先回去看书了!”
谢子平还记得李满囤头回来谢家吃席时的手足无措和一口村话——距今不过八年,谁想这人竟是连县试也过了。
谢子平从李满囤身上感受到了危机——雉水城升了大县,谢子平暗想:院试的名额变多了,他的兄弟子侄若是受李满囤考中县试的刺激而纷纷用功下场的话,他和他儿子们的秀才就要不值钱了。
他得带着儿子们赶紧考过乡试才是!
谢子平带着两个儿子回了自己院子,谢允怡紧跟着告辞回家。
儿子走后李氏方才回道:“娘,四爷他一早便带了愉儿和慎儿两个在书房念书。”
赵氏也道:“娘,五爷也是,带了思儿和忱儿在念书。”
“真要知道念书上进才好!”吕氏叹息:“不然说起来虽是爷,结果自身却没一点功名,这和人说话交往难免就失了底气!”
吕氏是有感而发——吕氏曾亲眼目睹三十多年前谢家的那场撕破脸的葬礼,知道当年丧子丧妻的谢知道能有今天,能踩下一众外家做官的兄弟靠的不是什么狗屁的元嫡,而是他当时的秀才和后来的举人功名,撑得起谢氏宗族的门楣。
而谢子安同样也是如此!
所以说人啊,吕氏暗想:还是得靠自己的本事!
她没本事,所以即便做了谢家大房的正室太太,成了七品的孺人,也辖制不住人,连亲儿子都听不进自己的话!
闻言李氏、赵氏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过去几年她俩个都没少受葛氏的排暄。
二十年的妯娌,葛氏原本并不似现在这般掐尖要强,变成这样,全都是大哥考中秀才功名之后!
葛氏、姜氏、尤氏、范氏对吕氏的话也是感同身受——夫荣妻贵。她们在谢家大房的隐形人日子都因为男人中秀才而有了一丝存在感。
谢尚家去时红枣已然听到了消息,正指示厨房准备贺礼。
看到谢尚来家,红枣忍不住笑道:“大爷,又得劳烦您再跑一趟!”
谢尚笑:“好说!我现回来可不就是为了你爹的喜事?”
红枣闻言自是欢喜,同谢尚一起来上房见云氏。
云氏听后笑道:“尚儿媳妇,似你爹中县试这么大的喜事必是要摆席吧?”
“若是定的日子近,那我还能去讨杯喜酒喝!”
云氏本计划清明后带谢奕进京,日程初定在三月初六。
这世礼法讲究一个“官民不同席”。云氏作为六品安人,满雉水城够格请她赏脸吃席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
难得她婆主动提出去她娘家吃席,红枣心说她一会回去必得跟她娘商量此事。
李贵金在高庄村村口下了骡车后大跨步的往家赶。
春分后庄户人家就开始忙碌春耕。高庄村的田地山头全都是人——耕地松土、修枝剪叶、播种育苗都有。
看到李贵金一副在外捡了钱往家奔的高兴样子便有人出言取笑道:“贵金,你这是从哪里发财回来啊?”
李贵金不停步地笑回道:“城里,比发财还好的好事!我满囤叔考过县试了!”
“我现赶回去报信!”
“失陪!”
自觉氏族今非昔比,李贵金匆忙之下并没忘了最后加一个文掐掐的“失陪”来显露他的文气。
说起来他念《四书》也好几年了,李贵金心想:比起村里其他人也算是个读书人了!
李贵金的嗓门不小,加上他有意炫耀,他刚刚的话不止村道上的人都听到了,连细水河那头在地里干活的人都听到了——不少人迅速地聚拢议论起来。
“刚李贵金说啥?他满囤叔中了县试?我没听错吧?”
“没错,我听的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