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院住着云氏的父母和她大哥云思一家人。二哥云意因为做官带着一家人在京, 现不在家。
云思有三儿两女。女儿早已出嫁, 膝下三个儿子云敬、云敭、云敾。
虽然没人告诉红枣说云敾是庶子,但从云敾做为幼子却从没去过雉水城,红枣咂摸出一点味道。
然后今儿吃席, 红枣看到云敬和云敭的媳妇郑氏、张氏冲锋在前,而云敾的媳妇隐在人后,心里更是有了确信。
不过这是云家的私事,红枣心里有个底就成,她来时给三个表兄弟儿女的见面礼还是一碗水端平,没有偏颇。
当着岳父岳母,谢子安还是比较谦虚的,当下没穿蟒衣。云氏谢尚红枣也是。不过饶是如此,云家人看到谢子安一家四口进屋时犹觉眼前一亮。
无他,谢子安家四个人个个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跟庙里请来的神佛画像似的,自带神光。
生平头一回,云家人觉得蓬荜生辉不只是个客套话。
世间真有人的容颜能堪比日月一般自发光华。
而且还是一家子。
不怪女婿外孙官运亨通,云深感叹:只这周身的气势光彩就不同凡响。
目光自儿孙们身上一一扫过,云深暗自摇头:居移气,养移体。女婿外孙有此气势是多年修身养性的结果。他儿孙,现在场的都差得远,只希望京师的云意、文敟、云敩这几年能有些长进——赶上是不敢想了,但求不要差了谢家父子太远。
宾主落座后,云深和谢尚道:“尚儿,你这回进京,得闲去瞧瞧你二舅和文敟、云敩两个表兄弟。别看他们现在京师,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放了外任,今后好几年都见不着。”
……
比起女儿女婿和外孙,曹氏更在意红枣这些年的变化。
到底是教谢家给养出来了,曹氏第一千零一次地搁心底感慨:只看现在,谁能想到尚儿媳妇的出身是个庄户?
“自从敏儿出了门,”曹氏和云氏闲话:“就没再家来后。”
“敏儿一个人远嫁在外,不容易。能来往的也就几个至亲。往后你去了山东,倒是请尚儿媳妇看在至亲的份上看顾看顾敏儿才好!”
自谢尚连中六元后,曹氏算是坐实了红枣的好命,能屈能伸地在言辞里请托红枣看顾云敏起来。
跟谁争,曹氏暗想:都别跟命争不是?
云氏闻言笑道:“娘,敏儿在京多年,如今儿女双全,已是个全福人,哪里用得上尚儿媳妇看顾?”
“倒是尚儿媳妇在京城初来乍到,说不得还有劳烦敏儿的时候。”
“那就相互看顾!”曹氏顺势下坡:“两个孩子在京师能遇到,也是她两个的缘分。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也是难有的喜事。”
对于曹氏的请托,红枣看她婆云氏的面子上自不会拒绝,凑趣笑道:“外祖母放心,外孙媳妇进京后少不了要跟敏姐姐请教。”
……
盘桓几日,八月初六一早,红枣一行如期告辞回雉水县。
路上经过庄子,都有停住,如此当天只走了一半路程。
傍晚宿到谢子安名下的农庄。
吃过晚饭回到卧房,谢尚问红枣道:“怎么样?累吗?”
红枣坦言:“还好!毕竟今儿看了四个庄子,没一直坐车!”
谢尚点头道:“看这许多庄子,你有什么想法?”
红枣笑:“考究我呢?”
谢尚直言承认:“算是吧!”
红枣眨眨眼,有些玩笑道:“那我就说了。咱们今儿瞧的九华庄,虽说看账目的出息还成,但庄子里的规划可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没个章法。得因地制宜的改改。”
若不是这世基建全靠人力畜劳力,红枣真想推倒从来。
“爹的三个庄子,除了原先爹手里就有的还不错,另两个这回分家得的,我瞧着还不如咱们的这个九华庄。”
“爹这回分家得了三十个庄子,”红枣有些幸灾乐祸道:“怕是就庄子的经营要操不少心了!”
看了三个分家的庄子,红枣颇为怀疑大老爷赶现在分家未尝没有手里庄子太多,精力有限照管不过来的缘故。
“放心,”红枣知道谢尚的担心:“明儿去你的庄子,但凡陆虎、晓喜没有欺上瞒下,一准不会丢你的脸!”
谢尚天性好强,红枣理解谢尚急于跟谢子安证明自己能力的心情。
东城外四十里的蒲庄原是谢大老爷给的,红枣已经经营了十年。
早晌谢子安坐车进庄看到一间格子门大敞,里面坐二十个孩子的学堂大为惊讶,问长子道:“尚儿,你这庄子还修了学堂?”
谢尚看看红枣,红枣上前道:“爹,庄子里现有多个作坊,甚至还建了个造纸坊。为了让徒工们上手方便,所以开了个识字学堂,教庄里孩子认字。”
有教无类虽是孔圣的话,但实际里认字读书多是有钱人的专利。
庄仆连人身自由都没有,更谈不上人人识字。
在谢家读书识字是对忠仆的奖赏。
红枣不想挑战谢家的家规,便只拿做工赚钱说事。
徒工而已,谢子安心说:有必要认字?
不过谢子安看重红枣,并没有出言驳斥,而是问道:“工坊师傅带徒弟自古都是口口相传。徒工认字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