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这半大,还不知人事的孩子才信那娶妻娶德的鬼话!
若不是看孟笎三兄弟人人一身狐裘,一望而知的非富即贵,少不了有好事之人讥嘲孟笎几句。
不过现在——眼见打不起口舌官司,众人复有转头看向越走越近的红枣,心里赞叹: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传说里的倾国倾城,想来也就这样了吧!
难怪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谢李氏果是名不虚传!
对于众人的不屑,孟笎看在眼里,不免有气,于是便多说了两句。
“娶妻娶德,不是说不看相貌。”孟笎借告诉两个弟弟顺带告诉周围人他的道理:“常言道‘相由心生’。心者貌之根,审心而善恶自见;行者心之发,观行而祸福可知。”
“谢安人心怀天下,造水窖,画水碓,制蜂窝煤,打营养钵器,利益世人,形容自然是光霁日月,非一般红颜所能比!”
“所以女子四行,以德为首。有好德,自然有好言、有好容、有好工。”
孟筠闻言觉得很有道理,认同道:“大哥说得极是。谢安人自身原就是修德进而好容的现成例子!”
女儿肖父的下一句是儿子肖娘。谢安人的兄弟李贵中也是矮胖,可见其母姿容也是普通。
谢安人有现在样貌除了勤修修德行外,实无他解!
小跟班孟筤说不出道理,便只点头附和:“大哥、二哥教训得是!”
周遭只想安静看美人,结果莫名被上了一堂思想品德课的众人生无可恋,心头千万神兽跑过……
被人,特别是清一色的男人盯着看的感觉委实不自在——大方如红枣也觉得顶不住了,下意识地往她婆身后靠了靠。
云氏眼角瞟到,不觉有些可怜——她儿媳妇虽说聪慧,但到底年青,何尝见过这个阵仗?
再说人样子生得好又不是过错。
“尚儿,”云氏转头和搀着自己的长子道:“你媳妇生产才刚百日,抱孩子走这一大段路不容易。你去看顾着她,我这里有陶保媳妇伺候就行!”
当年她也是慌张得厉害,幸而有男人在身边壮胆!
“娘!”
谢尚巴不得去红枣身边宣誓主权,但对于由此将当众丢下他娘实在过意不去,不免踌躇。
云氏催促道:“快去吧!你媳妇跟你儿子头回出门,你在一旁帮着壮壮胆也是应该的!”
至此谢尚方退后一步挽起了红枣的胳膊。
倒不是谢尚大男子主义,不愿替红枣抱儿子,而是这年头讲究个“君子抱孙不抱子”。平时家抱抱就算了,现当着几百号人,没得传到御史耳中,被弹劾“治家无方,抱子过街”!
当然他现搀他媳妇也可能被参“行为不检,有伤风化”!
不过谢尚觉得这比起他宣誓主权都是小事,横竖一年必有一参。
今年就是这件吧!
第612章 再许一个愿
隔着两件貂褂,红枣完全地感受不到谢尚的手温, 但只谢尚挽胳膊这一个动作已足以使红枣安心——谢尚在呢!
抬起头红枣冲谢尚弯了弯嘴角示意自己还行。
谢尚回了一个微笑。伸空着的另一只手微微拉开谢丰斗篷虚笼着的风帽, 入目儿子安静骨碌眼珠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谢尚轻声道:“丰儿倒是乖巧!”
平常在家儿子可不许有任何东西遮挡视线。
打出生, 谢丰就一直待在由火墙火炕烘烤得温暖如春的房屋里。寥寥可数的几次出屋, 也只是由后院到正院、客堂这样的短距离, 耗时短不说, 且一路有回廊遮挡, 禁过的寒冷有限。
今天出来的时间却是长了。
先坐的马车车厢虽放了脚炉,但人进进出出的,热气留不住,终不及封闭的卧房暖和, 而刚刚磕头的山门殿的前门和后门这样的天也完全地敞着,殿里连个火盆也没有, 室温与室外没差。
谢丰从唯一裸露在外的小脸以及鼻端吸入的冷空气里感受到了寒冷, 对出殿时红枣给他拉斗篷帽子的行为就没有了意见——发表意见得张嘴, 而一张嘴, 嘴巴里进入的也都是冷气!
身为小婴儿, 谢丰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连张嘴都觉得寒冷的感觉,所以不是一般的安静。
随着斗篷帽子的敞开,外面的天光透了进来, 冷空气也钻了进来。谢丰紧张得瞪着帽口,本能地把身体往红枣怀了缩了缩,两只小手更是抓紧了手筒里的温暖貂绒。
认出帽口的脸是谢尚, 谢丰放松下来——谢丰记得老爷给他摇鼓时身后的大红百花帐和帐里床铺的温暖。
谢丰张开嘴,想告诉老爷他的冷,结果张口便感觉到了寒气,立便又闭紧了小嘴巴,只用鼻腔哼哼抱怨他冷,表达要大红百花帐的愿望。
看出儿子的不安,红枣轻拍儿子的胳膊做安慰,轻声回道:“丰儿还小,今儿头回出门,怕是有点认生!”
年前搬屋儿子为个帐子花纹都要瞧看半天,何况今儿出门来的一路景致变化。
谢尚也知道账子的事,闻言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安慰道:“乖啊,咱们一会散了福就回家!”
谢丰根本听不懂,但一点没妨碍他感受到谢尚手心的温暖,拿小脸依恋地蹭了又蹭。
生平头一回被儿子以蹭脸的方式表达亲昵,谢尚被萌得五脏六腑都化成了水,惊奇道:“丰儿这是想我了?”
这不一直都在一起吗?
红枣见状也是惊奇,但忧心空地里风大,冷到儿子,催促道:“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
老话说“色胆包天”。先众人只顾看美人,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谢尚和云氏。
现看到美人脸旁忽刺刺多出来的男人乌纱冠,方心里一跳,想起了红枣的身份——不止早已罗敷有夫,且连儿子都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