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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14(1 / 2)

再说李敏被灌了一肚子的白粥和热水,吕青又在陈文强的指挥下给她抽血做检查,这些她都在小艳的帮忙照料下,迷迷糊糊地被动应承着。

而陈文强因为有严虹告知的李敏的那些药物过敏史,也不敢随意给她用药降温。又见她除了发烧、嗜睡,查体没有引出来什么病理反射,便叮嘱小艳仔细看着,有什么事儿去办公室找人。

小艳就围着李敏打转儿,按着陈文强的吩咐定时定量喂水、量体温。剩下就任由李敏昏睡到快中午时被憋醒了。

李敏醒来就掀被子要下床,入目便发现小艳趴在办公桌那儿练字呢。

“敏姨,你醒啦。”她坐起来的声音惊动了小艳。

“嗯。你怎么在这儿?”李敏觉得嗓子很疼,说话费力,但这不妨碍她起床。

“虹姨让我在这儿护理你。你要做什么,我来。”

李敏笑:“厕所。”

“那把大衣穿上吧。虹姨,还给你拿了卫生巾来。”

有小艳帮着,李敏裹得严严实实地去洗手间。等回来小艳又给她弄好了洗漱的热水,收拾好自己、再灌进去大半杯热水,李敏觉得自己不是脚踩棉花地那么晕了。

她清清嗓子,还是干疼,就哑着嗓子说:“小艳,我没事儿了。你不用在这儿陪着我的,你回去做中午饭吧。”

“今天中午不做饭了,虹姨说中午煮饺子吃,让我在食堂推车买饭。敏姨,我早晨来时你都烧迷糊了,再量个体温吧。”小艳把准备好的体温计拿出来。“陈院长让我每小时给你量一次体温喂一次水,我都有照做的。”

“嗯嗯,谢谢你啊,小艳儿。我才喝完热水、现在量体温也不准的。”李敏脱了衣服钻回被子里。“我再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叫醒我,也不用量体温的。”

“敏姨,那你中午想吃什么?”小艳看她不想量体温,只好把体温计又收起来。

“不想吃,你自己吃了。你再让我睡会儿。”李敏说着话,蜷缩进被子里,她整个人弯成半圆,很快就又睡着了。

小艳上前给她掖好被子,把值班的军大衣给她压到被子上。然后拿着李敏的钥匙串,端着水盆出去倒水。她很谨慎地按着严虹的要求,出来进去都记得锁门。

领着年轻大夫和几个实习生往监护室去的潘志,正好看到小艳锁门的谨慎动作。他是来看昨天那个胸腹联合伤的,第一波伤者里最重的那个。

昨天的这台手术是潘志和小陈跟着石主任上的。今天早会后,普外的患者少,梁主任很快结束了大查房,潘志就与小陈商量:“你事情多,十二楼那术后的患者我去跟着吧。”

小陈赶紧道谢。他是想自己去管的,但是他分/身乏术。

因为小陈担负着管理普外所有实习生的重任,春节放假的实习生和进修大夫今天已经回来上班了,即便有各自的带教老师,小陈还是要按照梁主任的要求,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收收心。

收心的方式就是他要给这些人考试。这时候潘志这个挂名的教学秘书,主动表示要替他去看十二楼那个胸腹联合损伤的重患,他自是要拱手相谢了。

其实对外科大夫来说,术后管理重患是非常令人头疼、蛋疼、浑身上下哪儿都疼的事儿。原因嘛,说句大家都耳能详熟的比喻,那些称得上是重患者的手术成功了,真的只是完成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随后就是考验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外科大夫的时机了。而这考验基本在内科方面的。

因为一个合格的外科大夫,实际上就是一个合格的内科大夫+一把手术刀。

所以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外科大夫,尤其是年轻的时候,一半的时间要干着内科大夫的事儿——写病历、围着术前术后的患者打转;

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手术台上卖呆儿,说好听是观摩手术,通俗点是看手术,然后拉钩→剪线→慢慢升级到打结→被上级医师允许下钳子止血……

按部就班地工作五、六年,到达潘志目前的程度是常态。处于小陈这个状态,嘿嘿,倒霉了一点儿。像谢逊和李敏那样冒尖的不能比,因为还有骨科的小金在纺锤的另一头当参照呢。

其实这么要求外科大夫先是一个合格的内科大夫是不夸张的。

比如患者的基础状态不好,想勉强上手术台,麻醉科那关就过不去。只要需要麻醉大夫上手的,人家就会在术前来看患者;最次也要在给麻醉给药前,检查一遍患者、看一遍病历,是不是能耐受得了麻醉。

术前不把患者的基础状态调整到能承受得了麻醉,是别想做手术。

再比如患者术后发热了,如果是术后24小时内的发热,你要结合手术的具体情况,分析患者的体温:38°和39度各自意味着什么,这是术后正常的吸收热还是感染的提示?

等血离子检测回来了,高na、k、cl、ca、mg、p或者是低了,及时调整是应该的,但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ph不在正常范围,到底是酸中毒还是碱中毒?是呼吸性还是代谢性?是原发性还是继发性?是在代偿性范围内的还是失代偿性的?即便是酸中毒也要判断清楚了才能给碳素氢钠,不然加重了细胞内的酸中毒,那是把患者往死路上推。

没有实习生、程主任在普外的时候,程主任不问,大家含含糊糊就对症用药过去了。实在不行了,就请内科会诊,只问给什么药,不问为什么。

但是从挂教学医院的牌、换了梁主任在普外掌舵,即便是卞主任和许主任的患者,他照样会在查房的时候问实习生、问进修大夫,然后让带教的老师给出正确答案。

答错了脸红不?丢人不?

再比如是肺部的听诊,听不出来呼吸音粗糙、湿啰音?把一个肺感染的患者送去手术室,哼哼,麻醉大夫会给这样的择期手术患者做麻醉?做梦吧。

这时候找内科会诊?别说梁主任不给脸,那得让内科大夫嘲笑死——回大四重修吧。

还有心音听不分明,房早、室早、都奔马律了还听不出来,回去重修!心音正常的不正常的,30秒内应该完全分辨出来。心电图,这个要求也不高,异常的看不出来,但正常的是什么样,必须是要一眼和异常区别出来。

然后请内科会诊——帮帮忙。

但是会诊单上要怎么填?总不能在单子上、病历上只写:听着心律不齐故请内科会诊。还不够内科大夫拿到饭桌上下酒的呢。

而昨天这个胸腹联合伤的患者,就属于基础问题多多的。有血压偏高的基础病、血糖也偏高,术后得知其有胃病,会不会发生应激性溃疡,是术后需要密切关注的事儿。

这个患者应该送去icu的。潘志心里是这么断定的。他猜测石主任把患者留在胸外科,是想把这个患者作为教学病例。于是他想趁着普外的患者不多、直接去管这个患者,内心的实际想法也是想逼着自己别把内科的东西都扔了。

潘志盯着这个病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石主任在附属医院呆的久,一直都承担教学工作,他在诊治中提问已经成为自然习惯。各种角度的“刁钻”问题,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问不出来的。

但他有一点儿好,他不针对任何人提问、也不指定哪个人来回答,谁都不知道答案时,他会给大家留脸,他自己自然而然地把答案说出来。在他跟前,拿着便签本的不是潘志一个人。

遇到他查房的日子,没事儿的外科小大夫都愿意凑过去跟着。潘志今天就是把自己划拉去小大夫的行列里,想着春节放假五天,石主任今天应该来个大查房的。

但潘志今天没想到他带着小王过来,检查了术后的这个患者、也给这个昨天才手术的患者换药后,不仅没等来石主任的大查房,且只有跟着石主任的杨宇蔫蔫的看着自己和小王动手干活。他以为杨宇是昨天累得没缓过来 ,倒是昨天放假在家、没有及时回来医院的覃璋挺热心的,跟着张罗、帮忙抱纱布桶、推处置车。

“杨宇,石主任呢?”潘志过来就是想听石主任提问的。

“在主任办公室呢。他说你和陈大夫会来一个的,让我跟着就可以了。”杨宇强打精神。昨天的手术身体累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母亲在舅母的挑拨下,不讲道理的吵闹才让人心烦意乱没法休息。

潘志见杨宇说话的兴致不高,便问帮着收拾换药碗的覃璋:“覃璋,你昨天怎么没来呢?昨天二十多台手术呢。”

“昨天是春节放假,我就回家了。”覃璋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今天早会被李主任不点名地批评了一句。交班后才从杨宇那里知道省院的“传统”,可李主任不听他机会解释,让他反思、让他去手术室问问那几个实习护士是怎么想的。同样是没车,人家怎么就能走了一上午到医院。

覃璋觉得挺憋气的。

“不知者不怪。下次知道了就好了。”跟着潘志的小王不轻不重地劝说了覃璋一句。他原来还羡慕覃璋跟着李主任,可是半年下来,这就剩两三周就要转科了,他不羡慕覃璋了。这时候李主任不待见覃璋,胸外科势必是不会留他了。

潘志叹口气,心性啊,自己带着的这个小王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他边洗手边对帮着收拾好的换药碗、欲离开的覃璋说:“市政府还有一条规定,大雪停了以后的一小时内,各单位要开始扫雪,两小时内扫干净各自的分担区。咱们这一冬天的,扫了十几次雪了。”

覃璋愣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我看雪那么大,一时半晌的也停不了。等雪停了,又等不到公交车过来。我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个来小时,冻得透心凉,挺晚才有公交车来。”

杨宇觉得覃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他帮着潘志说:“覃璋,公交车要等路扫好了才能出来。不然那么大的车,一旦打滑出事儿,医院更忙不过来了。我们昨天至少每人参加了三四台的手术。外科就差你一个大夫没到,所以李主任恼火你应该理解。”

覃璋点点头:“杨宇,谢谢你。”停顿一下他又说:“潘老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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