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你去考?你是文化课考得过李敏、还是基本操作比她强?”向主任没好声气。
“我不是那意思。我在骨科六年了,我干嘛要去神经外科从头学起啊。我是说陈院长可以找研究生这事儿,怎么全院没一点儿风声出来呢。”
向主任撒气般地回他一句:“刚才陈院长不是说了,不然他挂教学医院的牌子干什么,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儿干的。没有任何好处的事儿,他陈文强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干!你动脑子想想好不好。”
然后向主任再就闭口不说了。他深知自己要是敢信口雌黄、没有下限地背后说陈文强,没准会惹恼他。那陈文强可不是几年前那个刚被撸下来的陈文强了。
手术沉闷地往下进行,剩下的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了,但是能不能接活这只脚,向主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许主任终于完成了他的那台手术,拖着疲惫的双腿进来了。他进了手术间,有气无力地问:“老向,你们这台怎么样了?”
“快了。再有20分钟就可以了。”
“输了多少血了?”
“1200。”麻醉师回答。
“还有多少?”
“800。”
许主任点点头:“单一个脾背膜下破裂也够了。不要再有别的了。”
麻醉大夫接话道:“应该不会有别的了。这么久这患者的生命体征,一直都很平稳。若是有肝脏和肠管的损伤,早不是这样了。”
许主任抓过麻醉大夫的记录看,看完以后,他对跟进来的普外科住院总小陈说:“一会儿你带覃璋和实习生上这个剖腹探查。”
“好。”小陈很高兴地答应了。
然后他去靠墙的那摞脚踏凳那儿坐着休息。一站六个小时,换谁都腿部僵直。但愿接下来的剖腹探查,最好只做个缝合就可以,不用做脾摘除,也没有其它事儿。
这时候的手术室,除了他们这个手术间,其余从傍晚就灯火通明的那些手术间,大大小小的无影灯都陆续熄灭了,紫外线灯接连打开,用消毒水拖过的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味道。各手术室间已经进入全面消毒的状态了。
护士长挎着一个木头篮子,里面装着才从保温箱里取出来的培养皿。她叫了两个实习生跟着自己帮忙。按照手术间的消毒顺序,开始在每个房间的规定位置放培养皿。这事检查消毒后的手术间,各种细菌菌落是不是合乎无菌要求。
是手术室每天的必备工作之一。
她们要按照消毒的顺序放培养皿。一会儿是14号手术间,在下一个可能是8号手术间。她们三人来回在手术室的走廊里穿梭。
“你俩在门口等我。篮子你给我拿住了。”护士长进去放东西。出来以后她在实习护士的本子上做记录。然后再去下一个手术间。
经过洗手池,护士长还不忘大声吆喝着提醒一句:“姑奶奶们,你们洗干净了啊。”
嘻嘻哈哈的年轻姑娘笑着回答她:“护士长放心,肯定给你洗干净。”
曾经外科大夫挤作一团的洗手池,现在是护士们挤作一排了。她们带着手套,一人两盆,就着春夜里冰手的凉水,在洗涮手术器械。干净的标准要求是不能残留任何血迹等污迹。不然经过消毒,污迹会凝固在止血钳子的齿痕等处,那会直接导致器械废掉。
洗好的器械要擦干净,打好包,包袱皮上会有护士的名字。等再使用的时候,一旦被外科大夫发现器械上有残余物,那东西肯定会被丢弃到台下的。然后洗刷这包器械的护士,哼哼,就要被扣奖金了。
别看手术室护士的奖金高,可容易吗?哪怕是凌晨做完的手术,麻醉大夫走了、外科大夫也走了,人家都找地方睡觉了,但手术室的护士也要把器械洗好、打包了,才能去休息。
这是必须完成的工作。
一排小姑娘说说笑笑,说的基本是刚才手术台上发生的事情。但不停有人在问:“化验室出结果没有?有人在电话那儿守着没?”
一会儿,一个小护士奔过来,她喊道:“13号手术间的患者,叫张志国的,乙肝大三阳。别的人没事儿。”
一个护士立即叫起来:“在我这儿呐。赶紧给我配过氧乙酸啊。啊、啊、啊。”
“你啊啊什么,小心半夜招鬼。你们那台有人破了手套吗?”
“没有。”
“那你鬼叫什么!”
“赶紧把你刷好的东西搬走,别污染了我们的。”
“你换到最后去。”
前一排后一排的小护士们齐齐开口,都娇叱那个在13号手术间上台的护士。在13号手术间上台的器械护士,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她立即接受了自己被歧视的待遇。
已经刷好的器械,有和她同一间的巡台护士连盆抱走了,抱去专门的地方用过氧乙酸浸泡两小时,以保证100%地杀灭乙肝病毒。她则端着剩下的没刷好的器械,去了这一排洗手池的最后一个位置。
护士长放好培养皿回来,听说有一个乙肝大三阳,立即就问涮器械的护士们:“谁跟的这台手术?手套坏了没有?”
在洗手池尾的护士大声回答:“护士长,我上台的。我们那间没有在台上坏手套的。摘下来的手套也都按规定放在门口的纸箱里。”
护士长按着胸口,夸张地说:“急诊手术就怕有乙肝的。我得赶紧把那几双手套处理了。你手上这个别乱丢啊。”
“嗯,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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