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院全体职工的目光都集中在儿科病房这一天, 临近下班的时候,儿科门诊来了一个特殊的患儿。
轮到带实习生出门诊的冷小凤, 一看到患儿, 就吓得地把眼睛捂上了。不能看,不能看。她吩咐跟着自己的实习生说:“赶紧给主任打电话, 让主任来。”
吴主任接了电话很快过来了。他看着年轻父母把孩子完全袒露出来,立即皱眉、非常吃惊地问:“这孩子,你怀孕期间做产检了吗?”
年轻的妈妈回答说:“做了。”
“孕中期做了?”
“做了。我按照要求做的。”
吴主任更诧异了:“b超室有没有告诉你孩子发育上有问题、妇产科没让你引产?”
年轻的爸爸立即就不干了, “我儿子好好的,你怎么说话呢。”
吴主任见来人属于不可理喻之类的, 他压制自己内心的不愉快, 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道:“那你们来儿科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来看病啊。他都五六个月了, 不会翻身, 也不会坐,只能趴着支撑起身体。”
吴主任让冷小凤回科里,然后斟酌着说:“你们见过正常的小孩子吧。这孩子头部发育和正常孩子不同。”
父母亲冷眼相对吴主任。
吴主任顶着巨大的压力道:“孕期b超检查的目的,就是筛选掉一些发育不正常的胎儿。他这种情况,我们医院无能为力。”
“那他以后不会长出来吗?”年轻的妈妈满怀期冀地、急切地问吴主任。
吴主任摇头:“不可能。他这在临床上叫无脑儿。能活到这么大,已经是奇迹了。难道孕检的时候, 大夫没跟你说吗?”
“说了。我以为他以后会长出来的。”
“什么?”吴主任诧异地问。
“小孩子开始都没牙的,不也是后来长出来的?”年轻的爸爸很有根据地与吴主任相争。
“这脑子和牙齿不同。小孩子在出生的时候, 大脑容量就是成人的80%了。他现在连……”
“那还是说以后会长出来的。”
这么说也对。
吴主任觉得自己真的没法与这对夫妻讲道理。他平生第一次在专业上认怂。他放缓了语气对这对年轻夫妻说:“要不你们带孩子去医大附院的儿科看看吧。 ”
“可我们都挂号了。”
吴主任拿过挂号票说:“退。”他签上自己的名字, 连同门诊病历本一直退。
等那对年轻人抱着孩子走了以后, 他掏出钱包翻出五块钱递给实习生,吩咐道:“去,赶紧给挂号室送去。”
那男的看着就是不讲理的人,那女的看着也是讲不通道理的。小凤知道喊自己过来救急,唔,还不错。眼看着怀孕满7个月了,这时候真不该看这样的患儿。
吴主任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儿媳妇的、每周半天的门诊轮值也替她上了。
下午五点钟,陈文强提前到十一楼病房,带着李敏等人开始晚间查房。连着两个月的手术,出院的速度及不上入院,眼看着十一楼的病床接近五十张了。唯一令人觉得欣慰的就是两个烧伤患者了,两个人的植皮手术全部完成。再过些日子,俩人就将进入下一步的瘢痕松解。
一个个患者查下来,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回到办公室,陈文强就说:“明天病理科给那个有石棉肺接触史的患者做尸检,那个马大夫,你明天不上台,可以带着实习生,跟潘大夫去看。”
“是。”
“那行了,下班了。”陈文强一声令下,然后他自己上十二楼找石主任。
石主任也是刚查完房。
“老石,明天的那个尸检,你这面让小潘把所有人都带去,你带郑大夫看家。我那边还有一台手术。”石主任、潘志和郑大夫赶紧应了。
陈文强把科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又转去儿科病房。见关岚胡子拉碴地在主任办公室打盹呢。
“小关。”陈文强喊了他一声,把人喊醒了就问:“住院的孩子都怎么样了?”
关岚被他喊醒,立即站起来说:“陈院长,你来啦。还行。除了王大夫家那个孩子有基础疾病,其余别的孩子目前看起来都没有生命危险。唔,有两个略重一点儿的,在输了免疫球蛋白之后,效果挺明显的。”
“儿科今晚谁值班?”
“今晚是傅院长和吴主任。我和戚主任昨晚值班的。我们只负责托班的这些孩子。儿科另外有值班大夫。”
“那这差不多你可以回去了。”
关岚活动下肩膀和脖颈说:“吴主任去门诊看了一个无脑儿的患者,回来觉得不舒服。我看他脸色不怎么好,让他去做个心电图。”
陈文强知道吴主任心脏不好,有老李和老程春节接连猝死之事,他忙对关岚说:“你打个电话给老舒,让他来一趟看看吴主任。我先去病房看看那些孩子。”
“好。”
陈文强去托班孩子集中的病室,看到病室里来探视的人太多,他忍不住就皱起眉头,大声说:“一家留一个大人,其他人都出去吧。”
有不想走的探视者,在得知这发话的人是医疗院长,也只好百般不情愿地出去了。
探视的人走出去了,就露出被人群遮挡住的傅院长来,他正在给患儿做听诊检查。他主意到陈文强进来,但也还是坚持给患儿听完以后才说:“可以。没什么事儿的。”
他给孩子拉好衣服,然后对陈文强说:“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