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希望自己的家人能活着回来。若不能活着回来,至少有尊严的死去,也不失为来了这世间一遭。
刑官曹们并不是各个都是铁石心肠,他们何尝不知道军中这一喝兵血的陋习不合理,可是鲜卑人以前是部落制,部民都是奴隶,部落主是奴隶主,奴隶主拿走死去奴隶的一切已经成了习惯,有些陈规陋习是根植于血液中的,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现在听到贺穆兰的责问,他们的口张张合合,欲言又止,王副将只感觉脖子上的剑似乎往下滑了几分,脸上的不屑也收了起来。
贺穆兰觉得北魏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也许因为花木兰是鲜卑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就连她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只想着不死来避免这样的结局,却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那些有罪的人,难道不是以‘同袍’之名去偷盗别人血泪之人吗?”
贺穆兰继续向前。
“只不过是拾起那些血泪,将他们塞回身体里,不至带着怨恨离开世间的我,何罪之有!”
提着剑的刑官曹不知所措,想向旁边的同伴求助,贺穆兰趁他扭头,蓦地将拿着剑的刑官曹一把提起,推倒在身侧,挺身护在王副将的面前。
“就是,何罪之有!”
“我若死了,也想留个全尸!”
“你们死了,难道不想让家里人有个可以寄托的东西吗?”
“我家就剩我一个男丁了啊!我若也战死,那些战利品就是我的血肉,要供养我的妻儿的!”
右军之人的唾沫向着刑军和刑官曹的脸面啐去。
站在贺穆兰身后的王副官见到贺穆兰一点激动的样子都没有,讶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孩子,说这些话,好像不是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呢……
那么,只是转移刑官曹的注意力,好把自己从利剑加身的危局中救出来而已?
傻孩子……
他是故意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啊。
王副将心中郁闷着贺穆兰莽莽撞撞地让他的盘算落空,可是嘴角却不自觉的浮上了一个笑容。
能被人这样放在心上,真好。
能有这样一个冷静的孩子,不被虚荣和荣誉冲昏了头脑,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什么可以做,真好。
假以时日,右军大概会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贺穆兰当然没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这种落后生产力的时代,能以一己之力推动整个世界改革的,只有皇帝。像她这样的人,莫说只是个小兵,就是什么要臣,当触动了所有人既得利益的时候,死了也就死了。
她拷问的,不是这些刑官曹,而是他们这些鲜卑人的良心。
至于外表鲜卑人内里是个汉人的自己,不过是借着这些拷问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们动摇了,所以王副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