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船体往复的摇晃中几乎要昏睡过去,他刚要合拢眼皮,又是一声炸雷响起。
不,不是炸雷。炸雷不会击碎栏杆,不会让硝烟味道从腥气中伸出舌头,舔舐上男孩脸上未干的泪痕,不会让甲板上响起彻耳的咆哮声……这是坏人要来了的信号!
海连猛地惊醒过来。与此同时,那扇将他推出的紧闭房门也被猛地撞开,一个年轻女人满手是血地从海连身边一身风似的冲上了甲板,她身上带着海连熟悉的,春姐姐身上才会有的甜香。香味和过分浓郁的血锈味混在一起,以及她挟在海风中的尖叫,成了海连对那个混乱夜晚的最后记忆。
“——不好了,夫人她大出血了!”
50.
“你确定光凭你的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想就能见到西莫纳伯爵,那个南境舔臭脚之王?”周不疑一脸不信。
“会胡说八道是当坏人得头一项学会的本事。”方停澜回答道。
两人此时坐在觚北联合商会在久梦城最大的一家票铺中——贵客厅,连桌上的香茶都是东州御前才能喝到的。周不疑抿了一口直嫌苦,叫人往里倒了一堆蜂蜜,他捧着这杯齁甜的茶心满意足,继续说道:“咱们把这事再理一理?”
“不急,等我取完钱。”
“我刚刚就想问,你哪来这么多钱?”周不疑喝完了茶,又开始剥点心盒里的糕点吃,“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权势倾天的老爹完蛋了后,镇海公封地没了,家也抄了,连祖宅都被秦家占了拿去当皇宫扩建,你从牢里出来到现在,怕是连墙根里长了绿毛的铜板都被他们搜刮干净了。”
方停澜看了对方一眼,笑了:“你也说了,他们只查了封地。”
“你是说……”周不疑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过来,“这么看,方家早就有预料,也准备好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出狱后的第二年,我收到了一张从西陆寄来的账单,数额大得吓了我一跳。”方停澜吐了口气,“我爹早明白位高易震主的道理,所以给方家留了一条后路。”
“像前朝那些博浪商一样,跑到西陆去赚钱?开园子还是开矿?”
“都有。除了陆地上的地产,我爹还投了四条商船,”方停澜比了个四的手势,又补了个十字,“现在在我手上是十四条。”
周不疑嗤笑:“难怪你那么轻易就给秦唯珅搞了一座金矿,看来是老手啊。”
方停澜挑了挑眉,算是回答。
“有钱真好啊,”周不疑感叹,“有钱干坏事都方便多了,我娘要是当时手上有一块金子,也不至于……”他说到这里时猛地收住了话语,看着掌柜捧着一个木盒从内室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