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沈言璟墨发披散,摊开在软枕上,宛若一朵硕大的墨色莲花盛开。陆千凉将几名太医尽数丢了出去,连点了他的几处大穴,捏起了银针封住几处出血点后,拇指按上了沈言璟的人中:“沈言璟,你快醒一醒,不能睡过去!”
陛下老迈,急于为太子寻找他龙御大行之后的靠山。沈言璟和沈季平二人都是他想要除掉的。而此时,二人势力尚轻,沈言璟背后站着许多拥护齐王立皇太弟的大臣,沈季平祖上有军功傍身,都不是能随随便便除掉的。而唯一的变数,便是她。
若是沈言璟倒了,沈季平也留不太久。他二人虽不对付,但此时却能相互消解陛下的注意力。陆千凉手指速度飞快,一边以银针定住沈言璟体内真气的流速,一边以真气为他推宫活血,直到那冰冷的指尖慢慢温热起来。
外室一直无人进来,她也知道是沈季平为她挡住了诘问,便心无旁骛的引导着沈言璟的真气助他运功疗伤。真气飞速流转,带着那人的身子渐渐回温。
足足一刻钟,沈言璟的唇色才终于晕上一抹红来。她以手指按着他的灵台穴缓缓放开,望着那人渐渐睁开眼,呕出了一大口血,也终于放下心来。
真气的飞速输出使得她的身体急速消耗,已经压制多年的督脉竟隐隐约约的再一次浮现出来。这一次是肉眼可见的,双手中指以指尖为起点,黑线渐渐漫上了胸口,她强提劲气压住毒功的漫延,亦是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半边床帐。
刚欲转身离去,一只冰冷的手虚弱的扣上她的手腕。沈言璟已经睁了眼,一张面皮淬玉般的白,就连刚刚漫上双唇的血色也渐渐的褪了下去。
那手冷得像冰,指尖更是凉的叫人忍不住打哆嗦。陆千凉回身,掰下他扣着自己手腕儿的手塞进锦被里,一边同身体里两股截然不同的劲气交战,一边低声嘱咐着:“伤口愈合之前不可沾水,少食荤腥,三月之内不得用内力,否则前功尽弃。你的身体里留了六根银针封穴,三月后自己运功逼出来便可以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沈言璟无力地仰躺着,吃力的抬起手来,揩掉她唇角淌落下来的血渍,声音都带着失血后的无力感:“千凉,我不想欠你什么。刺你的一剑我还给你了,你救我一命,我迟早还你。”
那冰冷,似毒蛇的毒牙刺破皮肤,将毒液注入到深于皮肤以下的骨骼之中。真气冲撞后的头脑已经不大灵便了,她甚至不知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只听自己的声音毫无感情的道:“我救你,只是为了让季平安心而已,你不必还我。”
“原来,如此……”沈言璟一声低笑,沾了她唇间鲜血的手落在床榻上的锦被上,苍白的像是冰封过的美人遗影。他几番欲言又止,终还是别过头去,背对她道:“你我各取所需,你可以走了,别让我再见到你。”
陆千凉起身,将将在床边的柱子旁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床榻之上,沈言璟默默地阖上眼,未置一词,为言一句。
原来,很多的擦肩与错过,在那一日便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