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地暗了下去,陆千凉卧于床榻之上,原已经疲累到极点昏昏欲睡的精神却清明了起来。那原本混沌的脑海也愈发的灵光了。
要有多大的执念,才能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个人呢?前一世错过的,终在这一世全部找回来,从相遇到相识,在到相知,要用去多少的运气……
陆千凉突然想起那个秋日的晚上,她夜探宁王府,恰巧遇上蒙面而来的沈言璟。那棺材确实是空的,她用的也确实是折剑山庄的剑术。
是不是正因为这剑术,沈言璟才任由她离去,任由她抓走了腰间的玉佩?是不是正是前一世的错过,冥冥之中的牵引,让二人再一次相遇。是不是正因如此,才有了过后的一次次纵容。
她是陆千凉,纵使是没有同样的容貌,她依旧是陆千凉。可陆千凉挂着宁王妃的头衔,世人记得这名字一日,便要在她的头顶冠上宁王妃三个字。就算是载入史册,她也是宁王沈季平的妻,而不是他沈言璟的。
陆千凉不可以,但千凉可以。陆千凉做不到的,前两能做到。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怎能再去继承那个名字,再去过同样的人生?于他而言,陆千凉永远是伤。而现如今,他终于又有了一个千凉。可以久伴,不惧分离。
黑沉沉的夜幕宛若鸦翼编制的密网,苍穹压着雷电之光,闷得人喘不过气来。狂风大作,雨声簌簌,映的原本清新雅致的竹林宛若鬼林。
竹叶被狂风摇落,整个庭院内不着烛火,乱人心神。愣神的功夫,天上便落下雨来,豆大的雨滴顺着未关的窗子砸在竹舍内的圆桌上,劈啪作响。
沈言璟未回来。
陆千凉翻身坐起,怔怔的望着雷电之声猖獗的远空。那雷电接天着地,将黑沉沉的夜幕辟出一道裂缝,像是昔年盘古劈开鸡子的巨斧子般开天辟地。
电光映出竹林的轮廓,疯狂摇晃的翠竹似鬼影,疯狂舞动着坚韧的腰肢。
沈言璟一定伤心了吧,亦或是生气了?他那样金贵的一个人,自幼养在皇宫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谁敢动他一个指头?先帝惯着他,皇后宠着他,文武百官让着他,从未吃过风雨的人儿,何曾挨过人耳光?
陆千凉突然想起那时庭院之中沈言璟的眼神,一双桃花眼似含怒,又似有迷惘,就那样垂着头望着她,似是望穿了十余年的岁月与蹉跎。
她将自己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床榻上,双手按着头直欲将自己按进厚重的锦被中。她是不是应该去找找沈言璟?这家伙不会真的去宁王府翻她的骨灰坛子去了吧,万一那个死心眼子的真了抱了个骨灰坛子回来岂不是怪吓人的?
去找吧,去和沈言璟道歉,说她白日甩他那一巴掌只是无心之举。她并未想和他吵架,只是有点儿生气而已。只要他回来且明天给她做糖醋排骨,她就原谅他。
陆千凉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地上自己的绣花鞋,再一次的跌在了床榻上。沈言璟自己会回来的吧,这大雨天,京水不在,他有没有车架入京,除了这一处竹舍他还能去哪儿?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