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在学园岛上,离中学和大学都很近,故各个学园的安保工作十分到位,富酬向门卫出示了一套假证,加上今天家长会人员混杂才得以进入。
在树荫下的长凳上,看着暴晒日光中一个个因家长而自卑的孩子和因孩子而羞耻的家长走来走去,等陪审员之一的一歧日和母子出现,富酬带着文件工作,偶尔吸烟,尽管没瘾还是形成习惯了。
上次在校园待这么久还是为了七濑恋的案子,距离现在过去一两年了吧。
“这里是高中,你不应该抽烟。”
多管闲事的人说话间从树上翻下来,带的树荫如水颤动,从叶间投到砖石地面的光斑掉在黑长直发,随身携带长刀的少年身上。
“无色氏族?”
“在下夜刀——”
富酬递过去一包红糖:“你给我找热水把这个冲了,我就掐了烟。”
“不在校园抽烟是你的义务,你不应该跟我讲条件。”
“义务是给认同这个社会价值观的人准备的,所以我不准备履行。”
富酬不拿烟的手伸进上衣内侧兜里,夜刀问:“是什么?”
“这个治疗疯癫又称精神分裂,这个稳定血压,这个控制血糖,”富酬从挂坠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瓶瓶药片,“抑郁,震颤,镇痛,眼睛……”
没人能不顺水吞下这么多药片,他接下红糖去了。
等他一走,富酬把半截烟和药片塞回挂坠。除了贵金属,但凡富酬有一点在乎的东西挂坠都不装。远处观察目标出现,富酬看了几眼,确定这位也是个圣母倾向的好人,就准备回去。
到学校门口富酬被夜刀追上,没能甩掉,夜刀判定富酬是附近疯人院病人,坚持要送富酬回去。
学岛内有人工运河,走水路乘小船回疗养院,沿途街市貌似一如往常的平静,实际学生主役的客流已锐减一半。
“你很正常。”夜刀端坐在船的另一头。“为什么进疗养院?”
富酬疲于多言,只倚着船舷说:“疗养院对我来说,有点像耶路撒冷安葬外邦人的血田。”
“你真是基督徒?”
“假的。”
连异教徒都算不上,窟卢塔祖先编神的故事抄袭耶稣的蓝本,不过把父神和圣子换成了女神和圣女。
疗养院最初选址远离学院岛中心,地处僻静,这些年商业区从中心扩张,原本尚且幽静的处所旁栋栋大楼拔地而起。经济不景气没让工事搁置,相反,他们为了完活日夜赶工,建筑噪音大到相隔半米都听不清对方说话。
疗养院铁栅栏围着的院前,有个女人在角落玩沙子,不知为何护士没能注意到这名病人,富酬试图劝她去吃饭。夜刀随即跟了上去。
她双手把沙子抓了又松,松了又抓,沙子里有两片虞美人的白色花瓣,花瓣完好,却褪色得像蝴蝶的残翅,她似乎一点都没发现除沙子和沙子里的花瓣以外,世界上还有其他。
忽然她大哭,哭得悲痛而绝望,抓起沙子里的花瓣放进嘴里,富酬想阻止时,她停止了咀嚼,也没有吞咽。
夜刀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她呸呸的吐出花瓣和沙子,起身抹掉眼泪,拿出护士帽戴上。
“你还在这啊富先生,院长和医师不是给你康复证明和出院资格了吗?在这住交那么贵的住院费可不值当哦。”
富酬眯起眼仔细看她,原来她是自己来那天的接引护士。
“她是护士?”夜刀悄声问富酬。
“我们这儿病人和护士每周轮换角色。”
夜刀万分不解的皱眉:“真的吗?”
“假的。”
“……”
“旁边工地午休时还噪音不断。”富酬对她说,“你们有没有尝试沟通一下。”
“有,当然有,就是我用电锯把我妈分尸的噪音都不会这么令我心烦。但是没人听,更没人管。”
“可以报警。”夜刀说。
“报警怎么说?养老院的会说噪音影响了我们老人的正常生活,到这,说噪声影响了我们疯子的失常生活?”
“……”
“我要去忙了,等病人吃完午饭,下午有大学生志愿者打着慈善的名义来添乱。”
“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什么?”她反问,“我再正常不过了。”
她神色自若的说完就去工作了。
夜刀想对此说点什么,富酬拍拍他肩膀:“新的无色之王是谁?”
“我也正在找他,和上任王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而且他引起了赤王氏族的仇恨,白银之王前段时间刚失踪了,所以预计能控制局势的青王……”
“我果然拿二十万打了个水漂。”
“你说什么?”
“我说你该走了。”
此人无用,王权者及其下属全是废棋,不出乱子就不错了。
活动大厅里大江依旧在对着电视机抹眼泪,富酬回房间,几小时后楼下有些骚动,他下楼,看到许多年轻面孔,穿着同统一的坎肩,脖子挂着牌,胸前别着徽章,脸上的表情像是已经在期盼活动结束回家了。
本想回房,但其中领队的那张面孔让富酬逐级向下走去。
当富酬走过她身旁时,她瞪富酬一眼:“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弱视。在努力把你和椅子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