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可是斐儿的新妇?”
牧老夫忙道:“是她。”一面又冲秦无双喊道,“快过来给太后磕头。”
秦无双依言上前,到太后宝座前跪地叩了个响头:“无双给太后娘娘请安,贺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好孩子,起来罢。”早有宫中侍女前去帮扶秦无双。
太后上上下下端详了一回秦无双,笑着点头道:“老身瞧这孩子倒是投缘的很,你们且都退下罢,老身要同这孩子说些体己话儿。”
牧家的人一听,虽有惊讶,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依次退下。
牧斐不知太后单留秦无双是何意,心里有些不放心,想要嘱托秦无双不要乱说话,奈何距离太远,不敢造次。加上秦无双一直背着他而立,根本不得见面,他也只好三步一回头的慢慢退出去了。
此刻,秦无双心里难免有些发慌,她同太后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委实不知太后会有什么体己话要同她说的?正暗自揣度着,太后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宝座上拽了过去:“孩子,快过来坐下。”
秦无双哪里敢,忙起身赔罪:“无双不敢。”
太后和蔼地笑道:“你这孩子,现在这里没外人,就咱们娘俩,无需讲那些个繁文缛节,坐下罢。”
秦无双知不好再抗拒,便依言斜坐在宝座沿上。
太后又细细地端详了她一回,一面说:“你一定很好奇老身为何单留你下来说话儿。”【1】
秦无双低眉顺目地说:“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太后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老身是斐儿的姑祖母,私下里,你也该叫老身一声姑祖母呢。”
秦无双立即从善如流:“姑祖母。”
太后呵呵笑道:“好孩子,老身真是越看你越喜欢。”
秦无双含羞垂首,不去接话。
须臾后,太后才一脸郑重地说明:“其实老身留你下来,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于你。”
秦无双一听,心里有些紧张:“不知太后所指何事?”
“老身,想将整个牧家托付于你。”
秦无双听了,唬了一大跳,忙起身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叩头道:“无双惶恐,怕是受不了太后如此重托。”
太后面上虽带笑犹未笑地说:“老身说你受得了,你便受得了。”
秦无双叩首在地,一动不动,心里一时摸不透太后的真正用意。
“起来说话罢。”
秦无双不敢动。
太后冲身边的宫女递了一个眼色,那宫女上前扶秦无双,秦无双这才起身立在一边。
太后道:“你也不用过于惊吓,老身并不会让你去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只是希望你能助斐儿回归正道而已。”
秦无双诺诺地回:“有老太君和倪夫人的悉心教导,小官人他一定会不负太后所望的。”
“慈母多败儿,正是因为她们过于溺爱纵容,反而会害了斐儿一生。”太后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也知道,牧家现如今只有斐儿这一个嫡子孤苗,牧家将来,是生是死,都系在斐儿身上。他若兴,牧家兴,他若败,牧家败,且会败得永无翻身之地。”
秦无双想起了前世牧家最后的下场,心弦一紧,默了一瞬后,遂低声道:“想是……太后多虑了。”
太后又道:“你可知牧家祖上明明战功赫赫,却甘居一个定远候之位,且老身之父还亲自向孝宗请求将牧家侯爵之位,自他之下只世袭三代而止?”
秦无双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无双不知。”
太后长叹道:“这就要从祁宋建国之初说起了……”
原来祁宋建国之前,正是百年乱世。
前朝覆灭后,藩王们开始纷纷画地自立,称王称帝,——便有你家讨伐我家打劫,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乱世局面,以至于战乱纷纷,动荡足有百余年。
直到祁宋太/祖皇帝于乱世中收拢一支正义之师,收南剿北,征东伐西,总算将四分五裂的天下渐渐统一成现在的祁宋。只因前朝藩王之祸皆是地方指挥使手中手握军权,一旦中/央势弱,指挥使说反就反,导致中/央反受其害。是以,太/祖皇帝统一天下建立祁宋政权后,为了防止重蹈前朝藩祸覆辙,便崇尚用文制武,以文兴国之道。
为了能够削弱武将手中之权,太/祖特增设枢密院一机构,与中书丞相分掌军政大权。然而枢密院长官却是由文官担任的,且枢密院可以直接越过兵部,执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等军权。
也就是说一方武将之首若想调用军队,就必须先请示枢密院,由枢密院发文书之后方能调动。这样一来,便大大的削弱了武将手中之权,从而导致了祁宋如今重文抑武的局面。
牧融正是因为在就看清了这一点,心知若牧家继续手握军权下去,迟早会被皇家忌惮,如此一来,定会落得个走狗烹,良弓藏的下场。是以他才拒了国公爵位赏赐,并请求将牧家定远候的爵位世袭三代而止,就是希望能够在激流中成功勇退而下,明哲保身,护住牧家根基。
又因太后当年头胎小产伤了底子,无法生育。便抱了已故端嫔之子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充为嫡子,册封为太子,才得以继承大统的,所以,当今官家与太后之间实则并无血亲。
尤其是当今官家对牧家与金家的姻亲关系一直隐有忌惮。
因此,太后担心有朝一日她驾鹤西去了,官家恐会不念及旧情,重办手握重权的牧家。
所以牧家才会逼着牧斐从一开始就弃武从文,去从科举出生,走文官之路,提前未雨绸缪。
只可惜牧斐素来不喜官场文化,整日里只知赏花阅柳,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并不将此等家族大业放在心上。
事实上,牧家在前世的最后下场也确如太后所料,——抄家没落,树倒猢狲散。
秦无双在心里为太后的深谋远虑叹服,她突然想起前世此时,大概三年前后,太后离世。
就是不知这一世,太后会不会也如前世一般结果。
若是的话,届时,整个牧家便会如大厦将倾一般岌岌可危,因此不由得跟着忧心忡忡起来。
太后见秦无双始终沉默寡言,不由得问道:“老身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牧家如今的处境?”
秦无双点了点头,遂又摇头道:“无双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无双?太后娘娘或许有所不知,无双与小官人之间已有诸多嫌隙,他绝不会听无双劝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