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笑,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她又蓦然惊醒,后颈一紧:“怎么了?”
他绷着脸:“怕你在朕面前入定,就此修成正果。”
夏云姒明眸一转,不太好意思地别开视线,下榻踩上鞋子:“臣妾瞧瞧粥去,不在这里让姐夫取笑了!”
说罢也没施礼,提着裙子便小跑出去。轻快的背影转瞬消失,贺玄时犹自望着房门的方向多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夏云姒再入膳房时粥将好未好,她便平心静气地等了一会儿,等粥熬好了,不紧不慢地端回房里。
没什么可着急的,此时大可不必多么热情,若即若离最为合适。
而后的大半天里,两个人同处一室,安然度过一段平淡又温馨的时光。
这样的相处于他而言大约,必定有些特殊。
他不是多么贪恋后宫的人,忙起来常常一连数日连牌子都顾不上翻,白日里去嫔妃宫里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于明君而言,大概总是自己专心致志地批阅奏章更为要紧。
可她必要当那个“特殊”不可。
所谓的君恩太过凉薄,宫里哪有百日红的花?年轻貌美的新宫嫔一出现,便总要有几朵原正盛开的娇花黯然凋谢。
仅凭着宠,太难走到最后。她又非要走到最后不可,就必须让他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情分。
不过这条路万不可操之过急,须得一步步来,小火慢炖,才能将情分熬出千般滋味、百转柔肠。
今日这般的相处对目下来说便已够了,是以待得傍晚用完膳,夏云姒无半分挽留之意,反是着人请了含玉过来。
“臣妾要加紧为宁沅做衣裳了,便让含玉送一送姐夫。”
说这话时,她笑意温缓,明眸清亮。
贺玄时点点头:“心意到了便是,宁沅也不缺这一身衣服,莫要太累。”
“诺。”她笑吟吟地福身,自己也送了几步,将他送至门口,遥望含玉与他一道离开。
约莫小两刻后,含玉回到朝露轩,进屋见夏云姒时她多有些紧张与愧疚:“奴婢无用。皇上打发奴婢回来,奴婢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不妨事。”夏云姒轻然而笑,“我盼着你能得宠,不说别的,你晋到御女站稳脚跟我也高兴。可我也不需你多伤神去争,回来也安心睡觉就是了。”
况且这晚皇帝也没翻旁人的牌子,唐兰芝近些日子亦圣宠渐薄,她们又有什么可急于一时?
如此平平淡淡地二十余日过去,后宫除却昭妃,没什么人称得上当真得宠。
夏云姒或多或少变得扎眼了起来,因为皇帝常在白日里到朝露轩了,且一待就是一整日,这与她先前伴驾紫宸殿大是不同。
可这扎眼也没有办法,她好好与他相处,才能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没道理为了不扎眼去避锋芒。
——要避锋芒就什么也干不成了,更何况她原也不是那等爱明哲保身的人。
是以夏云姒略去那些宫中的尖酸刻薄不去理会,闲来无事时便思量如何替周妙解困。
这案子拖得已久,眼瞧着是要不了了之。又逢年关,按着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年前要将许多事终结才好,免得过年晦气。
是以周妙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大麻烦,可光是没有大麻烦对她来说自是不够,要紧的是需让皇帝想起她。
这个忙,夏云姒不非要帮。只是她若不帮周妙也会自己使劲、亦或求助旁人。
还不如她来做个顺水人情。
除夕当日,宫中一团喜气,皇帝白日里在宣政殿忙于应付群臣贺年,后宫众人也免不得要与外命妇走动。
尤其夏云姒这般出身显赫的,自早膳后便被踏破了门槛。捱到傍晚宫宴时,她几乎要觉得去宴席上面对刀光剑影都比待在这里招待各方来客轻松了。
“去告诉周才人,我这便去宫宴了,让她等着信儿。”临出门前,夏云姒着燕时去传了话,又叮嘱小禄子,“你办事机灵,去周才人身边守着。”
第15章 宴席
宫宴照例戌时开席,夏云姒是在酉时末刻到的含元殿,殿中已很热闹。
含元殿是三大殿中最大的一处,宽阔宏伟,能容数百人。踏进殿门,两侧先是四方汉白玉池,并不深,夏时会开满菡萏。池中水与太液池相通,暗藏水阀令其一日十二时辰不停流淌,以免蚊蝇滋生。
当下是冬日,菡萏长不出,池中便关合水阀、清出余水,摆了几株齐人高的盆栽腊梅在里头。
有几位到得早的宾客正在腊梅边寒暄交谈,内外命妇有三两位,更多的是来参宴的朝臣与宗亲。
见又有人进来,几人皆停下交谈,向着来人施礼。夏云姒回了一福,并不多做停留,直接向殿中走去。
宽阔的大殿大抵分为两部分,八成供群臣与家眷落座宴饮,顶头是九级御阶,御阶之上的高台上是余下两成面积。
高台上便都是天家席位了,御座在上首,两侧依身份高低依次是嫔妃与皇子公主。太后素来不喜这样的热闹场合,否则右首最尊的席位就要备给她,天子要一表孝顺时,让出自己的御座请太后坐也是有的。
夏云姒虽料得太后并不会来,但登上九阶瞧见右首那位面生的女子时,心下还是有些意外。
——她知道此人是谁,却没想到是这般的模样。
此人不似旁的嫔妃投上所好的清秀贤惠,也不同于夏云姒的妩媚动人,却雍容华贵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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