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杨家的餐厅又多了几道身影——
王雪星,王雪星的外婆,王雪星的妈妈,还有毛严景,肖圆圆,舒恩,徐慕苏……
除了高冷之外,大家都来了。
杨小绵望了一圈,笑了笑,叹息一声,又笑得更满足了。
那个家伙又会在楼顶上对月发呆吧。
——唯一的缺憾就是……肖圆圆,舒恩,徐慕苏这三个多余的家伙怎么还在她家!
他们是生在在她家生生不息的霉菌病毒吗?
杨母带着外婆拉着王妈妈去洗漱了,留下了一群孩子围坐在餐桌边打闹着。
杨小绵和王雪星却在厨房忙碌着,两人都经历过家庭的变故,都承担过家庭的责任,做饭什么的,那是小菜一碟。
当当地切菜声不绝于耳,烤箱发出了叮咚的结束节奏,高压锅正呼呼地冒着气……
在这繁杂的“交响乐”之中,杨小绵手上的菜刀飞快地上上下下。
“还疼吗?”杨小绵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王雪星却分外平静地没头没脑地回答:“早都不疼了……”她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的肩头:“当时觉得皮肉都要融化了,长好了之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也没留下后遗症。”
似乎察觉到杨小绵的情绪,王雪星又笑了。
“你放心,我又没有裙子穿,哪里就会伤自尊?”王雪星说道:“当活下去就是最大的难题,自尊又算是什么?如果你愿意把你的衣服捐献给我,我乐于接纳。”
杨小绵明白王雪星只是讲讲。
她倘若当真将自己的衣服打包送过去,一定会被拒收。
还不等杨小绵开口,王雪星又自顾自地继续述说。
“我这个人非常讨厌欠人情,看在你这回帮了我的份上,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王雪星顿了顿,插了一句:“去剥颗洋葱来。”
杨小绵反问:“我切菜呢……你怎么不剥?”
王雪星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不想被辣眼睛……”
纵使嘴上这样讲着,王雪星到底还是剥开了一颗洋葱……
“像你这样爱多管闲事的,容易早死。”沉寂中,王雪星忽地说道。
菜刀一滞,杨小绵差点儿反手扬起来砍人。
“我爸爸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讲义气,好交友,对亲朋好友坚信不疑,于是,他就被骗得倾家荡产,于是,在某一个无眠的深夜,他一个喝多了,冲动之下,就跳下了河……”
杨小绵菜刀不停,她头也不抬,闷头苦干——土豆丝,胡萝卜丝,辣椒也被切成丝了……怎么办,要不把这些丝再剁成泥?
耳畔仍旧传来王雪星飘忽的话音,“我爸爸留下了一封遗书……我外婆看过了之后就藏到了抽屉里,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那张纸不是什么好的,害得我外婆哭得几乎昏厥……于是,我就把遗书半吃半撕地给毁了……”
“有时候,我也怀疑我外婆是不是故意装成老年痴呆,就是害怕我妈会追问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妈不是疯了,只是精神恍惚,思念成疾,常常会一个人跑去和我爸谈恋爱时候逛过的街,走过的路,看过的树,呆过的公园……”
“我爸爸妈妈都是好到懦弱又可怜的人……他们和你一样。”
王雪星低垂着头,滚烫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溅落在手上,洋葱上。
洋葱被一点一点的剥开,它用厚厚的肉瓣将一颗真心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唯有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去打开它,小心地,打开它,你才会它的最真实的一面。
“杨小绵呐,杨小绵。”王雪星叹息着说道:“你想不想知道餐厅里那三个人在你课桌上乱写涂鸦的时候都讲了你什么坏话?你想不想知道还有一个更恨你的,用荧光笔骂了你满桌子的到底是谁?“
杨小绵没回应,只是摇了摇头。
王雪星似笑非笑,“做人,就算做不到像是狐狸那么精明,也别太实诚了,自私一点,是人之常情,没有谁会怪你的。”
杨小绵看了看菜板上的碎屑,最终还是决定将炝拌土豆丝改成土豆泥好了。
“但是我会怪自己啊。”杨小绵说道:“人不是为了别人活的,可要是为了别人能够获得更精彩的话,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王雪星怔了怔,好一会儿一动不动,许久才嗤笑着开口:“所以说,我才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人呐!太自以为是了……世界上那么多痛苦的人,凭什么就你们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
王雪星扭过头去,不将自己最脆弱的表情展露于任何人眼前。
“我只求你一件事……”王雪星抽了抽鼻子:“别告诉我妈妈我爸是自杀的……她始终不知道真相,既然疯了,就让她疯得快乐些,疯着缅怀过去的美好吧……还有,你……杨小绵,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背叛,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王雪星长吐一气,用袖子擦干了眼眶,“好了,就这样吧!……你不是自称中华小当家吗?切菜都能切成泥?”
杨小绵张口就反驳:“我这是为了外婆着想,老人家胃口不好,吃稀烂一点儿的也容易消化!还有,你刚刚求我的是两件事欸!”
两名少女互相嫌弃着,你撞我,我挤你……
蓦地,杨小绵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明明没有手机,又是怎么联系上有求必应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