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沈棠立刻发现不对。
这话、这语气……和撒娇差不多了。
反应过来,沈棠立刻黑了脸,转身就走。
季归鹤也不拦,目送他离开,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本来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屁孩。
这样绷着不憋得慌吗?
龚明昨天才被警告过,看见沈棠就跑得三米远,见他走开了,才凑过来,目光怪异:“季哥,你调戏人家小美人了?”
季归鹤回休息室换衣服,瞥了他一眼:“你特地过来说废话的?”
龚明亦步亦趋,唉声叹气:“我也不想来的。”
“哦?”
龚明立刻改口:“我特别想来!想来看看您!我想死您了!但是……咳,我知道您现在沉迷事业,不便打扰嘛。不过,咳,那个,季叔的脾气你也知道,面冷心软,前几天他生病,昏迷时一直叫您的名字……”
“少给我来这套。”季归鹤温和笑着摸摸龚明的狗头,“我爸那身子骨比我还硬朗,就算昏迷了,也只会叫我妈的名字。”
龚明脸色一垮:“好吧……是季叔叫我来威逼利诱您回去的。”
“原话?”
“……‘把他给我逮回来,少搁那梨园唱大戏’!”龚明学得惟妙惟肖,“‘真那么想玩,来管理我旗下的娱乐公司都比出去丢人现眼强!’”
季归鹤鼓掌:“不愧是我爸,攻击到位,够劲儿。”
龚明干咳。
“跟我爸说,他儿子就喜欢唱戏,家里的皇位让长公主和三皇子共同继承吧。”季归鹤貌似温和体贴,语气却不容拒绝,“知道你在这儿待得无聊,早点回去,今天下午就不错,明后天有大雪,航班可能会取消。”
龚明欲言又止,瞅到季归鹤的神情,还是没敢说出口,点点头:“季哥,你……保重。季叔那儿我会劝劝。”
季归鹤一笑:“不用,走之前说得够清楚了。”
龚明讪讪点头,见他没其他话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半个多小时后,b组来到了致远镇外。
非要跟过来看热闹的江眠冷成鹌鹑,看着那些穿得薄薄的演员们倒抽冷气——为了让盔甲穿上后不显臃肿,方便行动,里面都没穿多少衣服,冰天雪地的,可想而知有多冷。
沈棠已经习惯了各种恶劣环境,方好问还提前给他贴了暖宝宝,姿态从容,简直睥睨众生。
江眠看他迎风吹着心里就一抖一抖的,赶紧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再抬眼看沈棠时,觑见他身边扮演亲卫的小演员。
阮轲今天戏份还挺多,认真准备了一早上,又期待又害怕——毕竟这回足足有两句台词,一句是“小将军,怎么办”,一句是“是”。
虽然加上标点符号不超过十个字,也够小龙套兴奋了。
看清阮轲的瞬间,江眠愣住了。
《圣经》里写,神说,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
他仿佛也听到了神开辟天地的声音,混沌的世界忽然有了光。
他的梦里有个逃跑了多年的灰姑娘。
仿佛真的曾有个灰姑娘来过,让他魂牵梦萦多年,而今身影忽掠过眼前。
江眠像是被魇住了,盯着正小心翼翼向沈棠讨教的阮轲一动不动。
方好问满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尴尬地咳了声:“江少,忘了和你说,阮轲也在。阮轲您还记得吗?您高二就转走了,可能记不清了。”
何止记不清,八成忘记这号人了吧。
方好问暗搓搓地想。
当年阮轲总穿得破破旧旧的,校服缝了又补,也舍不得买新的。学校对优等生有资助,阮轲他爹整日在麻将馆,他妈长居情夫家,爹不管娘不认的,他就靠那点钱过日子。
江眠在沈棠面前耍宝,全是为了逗他开心,实际也是大少爷脾气,从前老欺负阮轲,指使他做这做那。
也是想到这茬,方好问才没提起阮轲,未料江眠似乎……还有印象?
江眠回了神,呼吸莫名急促。心底的芽儿顶开巨石疯狂滋长,招展出来。他狼似的盯着阮轲,不正经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竟似冷峻,慢慢开口:“记得。”
方好问一怔。
江眠又重复了一遍:“记得。”
方好问直觉哪儿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只能默默祈祷江眠别像以前那么幼稚,专门欺负人家优等生。
阮轲对江眠的注视一无所知,得到沈棠耐心的讲解,心里乐滋滋的。
世上有几个人能这么接近偶像,还能得到指导?
生活艰辛,他易满足。
拍大场面的戏很辛苦,不仅演员折腾,摄影、道具师……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得跟着一起折腾。
按江眠的大少爷脾气,早该躲进车里了,这回却很老实地坐在撑开的大伞下,托腮望着镜头下的演员们。
剧本里刀光剑影,现实里大家也备受折磨。
……
向来“北风卷地白草折”。北地的朔风如刀,尤其冬日时,冷风刮到脸上,刀子似的割人。
程元岱的手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依旧紧握着冰冷的弯刀。
上面还有淋漓斑驳的血迹。
他们刚遇到一支蛮人的队伍,厮杀结束,进行短暂的休整。
程元岱和霍今霜背靠着背坐在地上,他明亮的眸中似有火焰燃烧,咬牙间尽是痛恨:“蛮人毒辣阴险,竟然自断一臂诓我爹去了西边,此番城内我能调动出的只有这支人……”
“元岱。”霍今霜也很疲倦,漆黑的眸中却依然有光,嗓音微哑,“你信不信我?”
程元岱侧头看他,下巴微微抬起:“若是不信,我会将后背交给你吗?”
霍今霜低笑:“那接下来……就听我的吧。”
“卡!”
陈导点点头:“下一幕。”
季归鹤先站起来,伸手想拉沈棠。
沈棠纳闷地看他一眼,眉心紧蹙,自个儿站起来拍拍手,转身走向下一个地点。
季归鹤立在原地,望着沈棠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