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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2 / 2)

「李公子和方公生间隙了?」刘裕促狭道。

「谁晓得……」李旭曦撇了撇嘴。

「每到寒冬,方公脾气便会有些多变,李公子莫见怪。」

李旭曦疑惑地扭过头。

「方公曾驻守北疆监军数载,那地界气候严酷寒冷,非是中原人可以估量的,有一回方公带兵驱逐侉子,不慎困在雪山中,幸好援兵赶及,回营后他便大病了一场,险些丧命。」刘裕说得云淡风轻,李旭曦却听得胆颤心惊,「经此一役,方公的底子大不如前了,但逢下雨、刮风便会骨头痛,可能这样,他心情便不好……」

那身板儿,弱柳扶风吹吹就倒,大概连一把剑都握不稳,还带兵驱逐侉子?真是不敢想像。

李旭曦皱眉,忆及由陈三郎俩人闻知的流言,禁不住问:「他……方大人为什么会去了北疆?」

「那是方公向圣上请战的。」刘裕鞭挞了马儿两下,驱车越过一片泥泞,「早年边镇屡受侉子暴虐,方公便自荐与大将军前去平定。他素来仁厚,是次朝廷发粮賑灾,亦是他送密函上奏灾情,否则等户部审议定策,不知再有多少百姓饿死。」

说白了,这人就一爱逞强的主儿,能活到现在算他命大。

李旭曦扶额。

一路上,刘裕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起了些方祈的过去,或是朝野上的纷争,或是旧时的战事,还有细细碎碎的蜚短流长,其中包括了三皇子那破事儿。约莫念他与方祈交情不错,又曾仗义救助,刘裕貌似对他颇有好感,谈笑间也没多少避讳,直言那是遭有心者诬衊,故意在太上皇面前抵毁他们方公,幸亏圣上英明,无误信谗言。

倒是宋璟章大人,打自宫中认识以来,时常寻各式各样的原由借故亲近方祈,更弄出好些笑话闹剧。方祈劝阻过,责备过,却被宋大人纠缠不清,这才向圣上请旨调迁到朱雀城。

李旭曦忖度:这么看,宋璟章倒算个痴心人,怪不得临别之际下了如此一帖猛药,恐怕已然爱之入骨,既然真心落空,就是拥有一场露水姻缘也好。

接近日落西山,队伍赶及临溪一条寧静的村落,将马匹车子拴在村口,一行十馀人便在驛站附近歇息。也就几个小白帐,除却方大人,其馀的净军皆三三两两睡一块。李旭曦的登山帐篷于那次山贼偷袭中被烧毁,方大人蛮体贴地让下属额外给他搭了个营帐。

其实他不介意和方大人共处一帐的,嘿嘿,乾柴烈火,野地相拥而眠,肯定别有情趣。不过,假如真的提出了,估摸方大人会恼羞成怒吧……

「甚么人?」

才刚要就寝,帐外忽然擦过一道黑影,李旭曦沉下声低喝了一句,提着警惕,掠出帐外。四周一片安逸寂寥,同行的人均已歇息,只有两名守夜的随从在篝火旁边,抱住佩刀打盖睡,浑然没察觉到异况。

李旭曦紧随着那影子,一边召唤出寒剑,一边聚气丹田,疾速奔驰,跃进五十里外的树林里面。那气息冷冷清清,身姿形态鬼魅朦胧,似人非人,却没带一点邪佞阴森,不太像妖物幽灵,隐约与在当日胡同中一闪而过的感觉十分相近。

追逐了片刻,那影子像是不欲惊扰到别人,故意将他引到林子的深处,但见其步法灵敏,在崎石盘根上蹿下跳,轻如飞鸟,快如脱兔。满月的亮光从稀疏交错的枯枝间洒下来,斑驳的树影当中,一双银白的翅膀光泽耀目。

及至一方平地,那影子身形驀地停顿,晶莹剔透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瞅住他,状似在仔细打量。李旭曦未知来者何方神圣,不敢轻举妄动,持剑格胸,暗地里催动法力,屏息以待。

月掩云间,眼前倏忽黑暗,一束火焰来势汹汹地冲向他。

李旭曦吃了一惊,瞬间往侧边翻身躲开,烈火恰恰在他臂膀闪过,打在树木枝干上,转瞬消失。他赶紧回击,剑尖指向对方,口中喊出一句:「雷霆号召!」

轰隆隆的一声鸣响,耀眼的金光从天际撃落,直奔那影子的顶上。

影子毫无惧意,一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没有半分闪避的意思,直挺挺地接了那道天闪。眼前一瞬间光芒大作,那一小片的草皮上,有一隻绚丽的走兽。躯体雪白通透,脚踏四蹄,牛尾羊头,一对祥瑞的长角高耸。

哪里是普通的仙家,分明是传说中昆伦山上的神兽──白泽。

李旭曦愣了一愣。

却非为这隻神兽,而是他刚刚使出的法术。

乖乖的,他平生还未成功唤过天闪呢……

就这么一回合,白泽便止了攻击。一人一兽默不作声地对峙着。

半晌,噗赫的笑声打破了沉默,远山幽谷般的嗓音带着戏謔:「本君得道以来,还是头一次看见会被自己的法术吓唬住的傢伙,曜桓星君,你可真有趣……」话语间周身腾起光耀,眨眼化出人形,白衣玉冠,依旧一幅诗画般的好相貌。

李旭曦回过神,俊脸微窘,疑道:「曜桓星君?」

那满头雾水的模样令白泽有点诧异。

「你竟不知自己真身为何,难道太上老君没与你说么?」

「我不认识太上老君。」李旭曦如实道:「前世的事情,我只从爷爷那里略知一二。」

白泽又轻笑了声,说:「你爷爷,便是太上老君。」

李旭曦皱眉:「仙君怎么知道?」

「你如今已转世为人,身上那点微弱的仙气,却与太上老君底蕴一彻,不难猜测师承何者。」白泽撩起衣摆在大石坐下,蹺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道:「况且当日在斩仙台上,太上老君保着你的魂魄一同堕入轮回道,跌进异世。那时候你差不多魂飞魄散,便是投了胎,都是短命早逝,百年方可养齐三魂七魄。除却他,谁又有本事,育你成长,授予法术,还将你带回此地……」

李旭曦听到斩仙台、魂飞魄散这些东西,心中有些许惊讶,踌躇问道:「我前世犯了什么罪行?怎么会上斩仙台?」

疑问方出,神兽秀逸的眉毛扬了扬。

那段故事很简单,不过是天界的星君贪玩下凡,偶遇刚化形的小花妖,凡心大动,留恋情爱,还将小花妖私自带到天界,宛如戏文里的俗套情节。

曜桓星君本将情人掩护得滴水不溜,却不料某日太上老君突然来访找他下棋,阴错阳差的发现了花妖。太上老君原是通情达理之辈,也没想去插手人家小俩口的事,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罢了。可是天意弄人,一次玉帝宴请眾仙庆寿,太上老君多吃了黄汤,胡里胡涂地,就把曜桓星君与小花妖的恋情抖了出来。

天庭何等灵秀清高,焉是妖魔鬼怪能随便进入的地方,玉帝知悉后勃然大怒,命天兵到曜桓星君洞府缉捕花妖。曜桓星君道行虽高,也难以抵挡千百兵将,被押于斩仙台上,眼看情人命丧刀剑之下,精元消殞,居然自行将命脉魂石掐碎了,去救那飞散的元神。

太上老君误闯祸端,情急底下衝到斩仙台,尘拂一划,拢了破成碎屑的魂石,一半揉入花妖元神,一半拨回曜桓星君体内。混乱间三人已落入冥界。花妖已然丧生,自是投胎转世,太上老君和曜桓星君意外进了轮回道,却转生在异世。

李旭曦闷声不响,听白泽将自己的前尘往事一一道来,心念:原来寻寻觅觅的那命定中人,竟是上辈子生死相许的爱人……

「仙君一路上跟踪我,是要将我和方祈缉拿回天界?」

「曜桓星君和花妖百年前已被处决,如今花妖已成凡人,你充其量不过散仙,玉帝那傢伙不会管些甚么。」

「那仙君干嘛跟着我?」李旭曦疑惑。

「你带着界门的碎片,大摇大摆地到处溜。」白泽伸出食指朝他手腕点了点,「那些精怪鬼魅接二连三从冥界逃了出来,在凡间捣乱破坏,本君乃守门者,岂可放任不顾?」他语气有些无奈,「若非无意之中察觉到你的仙气,本君着实找不到这碎片。」

只是青年道行浅薄,长相又和从前不同,他得再三琢磨才认出青年是曜桓星君。

李旭曦惊讶,望了望腕上的手绳,「这是界门的碎片……」

「不然,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可以安然无恙穿越界门?」

那么,即是他能用这碎片回到现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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