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
白天还暑意缱浓,夜幕一下,迎面而来的风里便携着丝丝凉意,深吸一口,属于夜晚的各种气味儿顺着呼吸直往心肺里钻,街边小店的煎饼果子味儿、烤串味儿、还有不知哪里飘来的重庆老火锅老油香,混在高指数pm2.5的雾霾空气里,将整个胸腔都撑得满满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堵得挪不动的车流,这个城市的喧哗和拥挤,从没像此刻这样明显。
一个人的心是空的,世界再挤也填不满;一个人的心满了,世界空无他人,也是满的。
他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刚好和她略有些忙碌的步伐一致,听了她的控诉,他眯了眯眼睛,“唔……你不是还欠我好几笔账吗?”
“……”讨债鬼!黄世仁啊!
街灯下,他歪头看向她,眸子里灯火灼灼,“你没啥可以用来还的,只好以身抵债了!”
她看见他眼里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戏谑,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琢磨了一下,很诚恳地道,“粟老师,奶奶这么久一直是一个人住,你想多一个人在她病中的时候陪她,我很理解,也很愿意,但是,你可以直说,不用拐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微微点着头,“你很聪明。”
她一笑,正要自得一下,却又听他继续道,“也很傻。”
她这颗小钢炮被激怒,刚要发火,他突然伸手将她额头的乱发拨弄了几下,“傻,挺好的,人不需要太聪明。”
她顿时真傻了,只觉得他掌心里也是有他独特的气息的,在她周围绕啊绕的,久久不散。
她的脸忽然变红了。
说来也奇怪了,金县住院的时候,什么亲密的举动没有过?怎么最近老因他这些小动作脸热?她抬起头偷看他的侧脸,也看他头顶风中婆娑的树叶,忽然想起一句话: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他拨弄着她的刘海,说了句,“怎么不卡起来?”
她的发质很是不同寻常,跟她的性格有些像,看起来细细的,毛茸茸的,却很不服顺,看上去总乱糟糟的,尤其刘海,总是随风变换出各种奇怪的姿态,小时候,妈妈总用个小卡子把她的刘海卡起来,但小女孩那样可爱,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那样打扮?她疯了吗?
她拍开他的手,“别弄乱我的发型!”
他忍不住笑,“就你这一头草,还叫发型?”
“……草怎么了?草也是有尊严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他忽然道,“卡起来好看!”
“咦?”她的脑袋关键时候没有糊涂,“你难道还看过我卡起来的时候?”
他不语,眉目迎风,舒展柔和。
“是不是见过?是不是?”她绕到他身前,不依不饶。
他低头,想了想,道,“嗯,也许梦里见过吧?小姑娘坐在台阶上,傻乎乎的,看起来好像要哭,留着个娃娃头,戴着一枚红色的小发卡,可怜兮兮的。”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地铁口了,涂恒沙惊得瞪大了眼睛,“那就是我啊!是我是我!你真的梦到我了吗?你还给我一个棒棒糖!后来我晕倒了,是你和你妈妈送我去医院的!你都梦到了吗?”
她激动得失控,抓着他的衣服,眼泪都飙出来了,“这些你全都梦到了吗?是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