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过去喜欢这种偏僻,因为门房大爷会怕麻烦不查这边,他能够安心地在教室里躺着,而不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往桌子底下躲。
教室里漆黑一片,陈荏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摸了摸桌上的衣服,还都半湿着,想等天亮了就把它们晾到栏杆上去。
眼睛逐渐适应,远处高三教学楼灯火通明,微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他的脸,他开始整理书包。
十五年的光阴使他忘记了细节,他把课本一本一本掏出来看,再一本一本地收好。
语文课本里夹着十元钱。
这大概是他所有的资产了,难怪他宁可挨饿也舍不得花,好在现在他有了将近六百元,如果缓交学费和学杂费,这笔钱足够他省吃俭用活几个月。
他挺高兴的。
然而渐渐地——或许是夜晚,或许是死而复生的经历让他感性,或许只是独处使然——那种被生活硬逼出来的淡定和洒脱从他脸上退去了,不得已为之的随遇而安退去了,泪水从他清秀的面颊滚落。
关于哭的规则是这样的:有人疼的人可以哭,没人疼的人哭多了就是浪费水分。
所以他很少哭,十七八岁以后几乎没落过泪。
……只有一次,就是断送他模特生涯的那次,他被人骗去了一个局。
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想睡他,给他下了药,多亏他保持戒心只抿了一小口酒,在头重脚轻的情况下将对方狠揍了一顿,揍得血肉横飞,连门牙都打断了。
然后他强撑着回家,躲在浴缸里哭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可是现在他好想哭,大颗大颗的泪珠打在摊开的课本上,扑扑作响。
他用纤细的手指摩挲纸面,轻声问老天爷:“……你怎么知道我想把高中读完?”
就算不能改变命运,他也想获得那个结果。
进十一中读书是他拼命争来的,他为此付出了全部,很长时间活得像一只弓腰驼背的狗。